“我们最好找个地方躲一下”,芦苇建议,“否则会被滚石砸死的。”
“但哪里有能躲的地方?”沐昧有些无奈地四下张望,坦荡的谷底泥泞湿滑,一片挡雨的叶子都没有,更别提找到能阻挡滚石的庇护所了。
“往山坡上去。”芦苇指着左上方山坡的丛林,“上面那片树丛可以靠树挡着巨石。”
沐昧与苜蓿闻言望去,看到从树丛方向不断滚落的巨石,心中不由得打鼓。
沐昧犹豫了下,翻身下马,决意:“行,听你的。”
说着,便牵着小红马和芦苇苜蓿一路向上爬。
巨石伴着泥沙,从山上直往下滚。沐昧一手牵着马,一手拽着苜蓿躲闪滚落的巨石。
芦苇拄着一根粗树枝在前面开路,戳戳点点试探路面虚实。
忽然,树枝插入虚土,闪得芦苇平衡一失,脚底打滑,险些从山上滚落下去。
“小心!”沐昧松开小红马,及时拽住芦苇,她半个身子已吊在空中。
“嘶——”小红马忽然嘶鸣,扬蹄冲着沐昧胸口踹出一脚。
沐昧被一股巨力推到一旁,手劲一松,芦苇闪得再次失去平衡,踉跄两步仰头向后栽倒,一块巨石已经朝着她迎面砸来,从大腿根一路碾去,压着脸飞驰而下。
“芦苇!”沐昧惊叫着向芦苇飞去,苜蓿也惊慌踉跄向她爬去。
芦苇坚实的身躯,已被碾得扁平,白色的脑浆从头顶迸裂糊满整个上身。
沐昧把芦苇抱在怀中,禁不住放声大哭。苜蓿扑上前几乎快哭晕过去,四肢瘫软抽作一团。
沐昧悲凄哭着,看到周围仍有巨石滚落,胸口依然被一团热气堵得喘不上气,鼻头发酸眼眶发热地拖起芦苇:“我们快躲到那边树林下,不然对不起芦苇用命探出的路。”
“嗯!”苜蓿哭着帮忙,把芦苇架在中间,泪眼婆娑向树林蹒跚而去。
天色漆黑,电闪雷鸣,暴雨如针扎般打在脸上,偶有巨石惊险擦身。
沐昧和苜蓿架着芦苇,如架着几大包裹着千斤重铁石的软棉,冰凉无力却附着入地,拖着两人陷入山泥当中,向上攀爬的脚步沉重加剧,但始终没想要抛下芦苇独自活命。
终于,靠近一片桦树林,沐昧和苜蓿把芦苇放在一棵树下,神情木然地相靠坐下。
在桦树的遮蔽下,风雨声似乎小了许多,巨石也被树林的屏障挡在外面。
确保了暂时的安全,沐昧和苜蓿方才的坚毅和勇狠立即消失殆尽。
听着风雨声,沐昧想到叶戟,想到司空珩,想到芦苇被巨石砸中的情形,再想到千机谷中,分散的尚未谋面的若干相同命运的同龄少女,一夜睁眼,大脑一片空白。
第二天清晨,沐昧和苜蓿把芦苇安葬在树下,苜蓿从树林中摘了一把小白花,放在芦苇身旁,两个人站在芦苇的小坟堆旁,默然伫立,良久,牵着马,无声下山。
风雨夜后的“千机谷”,雾气又重了许多,像白帐般笼罩着整个山谷。
沐昧和苜蓿并肩而行,几乎看不清周围的任何景象。
忽然间,沐昧被苜蓿拽了一把:“小心有蛇,右侧六百步开外有一大群。”
沐昧一愣,把苜蓿护在身后,一手牵着小红马,一手从腰间拿下司空珩给她的那柄汉白碎玉细剑,一边往前探路一边叮嘱苜蓿:“有情况,及时告知我一声。”
“好。”苜蓿竖着耳朵,紧跟着沐昧,及时告知她有蛇绕行。
两个人在浓雾中摸索着向前,沐昧判断方位,苜蓿指引躲避蛇群。
大约一两个时辰后,忽然大雾渐散,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正前方豁然开朗的谷地,阳光和彩虹贯彻长空,在山脚位置隐隐出现一排房屋,伴着炊烟袅袅,标志着人群出没。
“出来了。”沐昧望着炊烟,千机谷正中心的方向,想到芦苇,不禁眼圈发红。
三人结伴同行,只可惜,她再也看不到眼前的景象。
苜蓿哽咽,想到芦苇,也不禁眼眶湿润。
“小心!”沐昧忽然把苜蓿拉到一侧,挥剑斩向苜蓿脚下。
一声低低的“嘶”叫,一条长蛇在苜蓿脚下断作两段。
苜蓿一怔,正暗自后怕,只听见一声长啸,一只秃鹰叫声骇厉,向沐昧直冲而来。
沐昧忙护着苜蓿,挥剑斩向秃鹰。秃鹰呼啸一声,扑闪两下翅膀盘旋向空中,忽又向冲向苜蓿,身后人字形排开跟着五六只同样规格的秃鹰。
沐昧心中一惊:如此整齐的鹰群,显然是受过训练的!
“嘘——”一声尖厉急促的哨声响彻山谷。
一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儿从左侧山坡跳了出来:尖脸长鼻,柳眉细眼,极纤细的身材,一身水绿色的薄纱长裙,乌黑油亮的长发披散在腰间,脖子上用细绳挂着一块茯苓。
沐昧挥剑斩向鹰群,鹰群被剑气冲得四散,但茯苓女孩儿一声哨响,鹰群立即变换队形,排开一字冲向沐昧苜蓿。茯苓女孩儿大叫:“受死吧!我等你们许久了!”
沐昧大惊,挥剑横扫鹰群,鹰群被剑气冲得向外散开,又掉转方向变作圆形聚集。
“嗷——”一声惨叫从一只秃鹰口中发出,一根羽箭直直插入秃鹰胸口,秃鹰骤然坠落在地,其他秃鹰紧接着也纷纷被羽箭穿心,陆续坠落在地。
茯苓女孩儿大惊,向羽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柳眉杏眼的女人披着黑色大氅,骑着棕色大马,手中拿着大弓,腰间别着佩剑,背上挂着箭筒,目如寒霜看着鹰群坠落的战场。
叶戟!终于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