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在第二天早晨离开马尼拉。飞机起飞前他就开始喝酒,几杯香槟下肚之后,他让乘务员继续给他倒酒。乘务员有点警觉,他不管别人的反应,一觉睡到纽约上空。
通过肯尼迪机场的海关之后,他立即给格蕾丝打电话,让她在星期二下午安排董事局会议,然后让她把电话转给怀迪和皮特。杰克向他们简单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让他们星期一早晨到办公室和他碰面。
周日晚上,书房里的电话铃声响起。听筒里的噪音让他知道这是一个国际长途电话,来电话的人自称刘先生,是武汉市政府的律师。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杰克问。
刘先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王先生在哪儿?”
杰克的第一反应是挂掉电话。他已经受够了中国,尤其是王总裁,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但是他转念一想,不要犯老外的错误,不要反应过激。如果他还想拿回在峡阳项目上的投资,他需要武汉市的协助。
“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两天前的马尼拉。他没有回到中国吗?”
“我们在武汉已经三个星期没有见到王先生了。戴维斯先生,如果你见到他,请一定告诉他尽快回家。”
“我估计近期不会再见到他了。如果你们需要找到他,我建议你们自己去找。是很紧急的事情吗?”
“紧急?可以这么说。戴维斯先生,王先生现在是一名逃犯。他抛弃了妻子、家庭和长江能源公司的同事,还偷了一大笔钱和财产。如果逮到他,他会被处以死刑。或许你可以让你的好朋友约翰逊部长通知他。”
王是逃犯?我的好朋友约翰逊部长?天啊,他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
“王先生在哪儿?”刘先生重复他的问题。
“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知道。”
“鉴于事情的严重性,你或许需要考虑一下再回答。”
“即使我想找王总裁,恐怕也找不到,刘先生。”
“请不要用原来的职位来称呼他,戴维斯先生。他已经不是长江能源公司的总裁,他是一名罪犯和逃犯。”
“我已经听清楚了,刘先生。他偷了多少钱?”
“我不能透露这个信息。”刘说。
“你能告诉我一些有关我的公司在峡阳项目上投资的消息吗?”他觉得必须要问这个问题。
“我没有相关的消息。”刘先生说。
“你不知道,还是你不能告诉我?”
“我很抱歉,戴维斯先生,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那么我还有什么理由和你继续这个单向的对话,刘先生?”
“王会在马尼拉的什么位置?”刘先生问。
“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最后再告诉你一次,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杰克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会给吕宋的碧瑶水力发电站打电话,他们或许能帮你找到他。”
“你对碧瑶项目了解多少?”刘先生问。
“还不够多。”杰克说完,挂掉了电话。
***
杰克试图联系卡琳。她已经离开马尼拉酒店,一直不接电话。他想了很多,卡琳失踪了。
杰克几乎一夜无眠,第二天他很早起床,在艾丽西亚和孩子们还在睡觉的时候就离开家。当他来到办公室,和杰克一样面容憔悴的怀迪和皮特已经在等他了。他告诉他们昨晚与刘先生通电话的事情,他们没有说什么。
杰克把事先准备好的行动计划交给他们,三个人喝着咖啡,默默地读着纸上的字句。他们都知道该做什么。杰克用一上午的时间准备好星期二董事局会议的议题安排;怀迪开始安排去武汉和峡阳项目现场的行程;皮特与长江能源公司的工程师通电话,了解峡阳项目的建设进展和开销情况。
到了下午,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可以离开办公室了,但他不想回家面对艾丽西亚。他站在办公室外自己的车旁边,向西望去,看到莱姆洛克山和覆盖在山顶的铁杉树。没有风,山顶一定在静静地下雪。
他开车回到家,从后门进入他的枪械房,叫上他的英国赛特犬里奇,它最喜欢趴在厨房的火炉旁。杰克给浑身白毛的里奇戴上一个电子监控器,否则如果它在雪地里跑起来,杰克从10码外都看不到它。他穿上运动衫和外套,从架子上取下猎枪,抓起一把子弹,打开门,让里奇跑到户外。
杰克并不在乎是否真的能打到鸟,他沿着山路走向怪石丛生的峡谷,那里的树上经常有松鸡出没。那里积雪很深,也很安静,里奇或许能惊起一两只鸟。但是伏牛花从中的火鸡吸引了狗的注意力。里奇一般会跟随松鸡的气味找到猎物,但是突然看到一只火鸡从树丛中跑出来,它放弃了松鸡,去追火鸡。它身上的监控器每隔几秒钟就会发出声响。狗一般抓不到火鸡,它们不像高原的鸟那样呆呆地不动,它们会跑——但是你无法让里奇明白这个道理。
追火鸡已经是足够愚蠢的行为了,但还有更糟糕的事。里奇穿过灌木丛之后,满头都是血,还有很多尖刺扎在脸上。像所有的狗一样,里奇一看到火鸡就失去了理智。
有点熟悉的感觉,杰克站在铁杉灌木丛中等待里奇时想到,狗的监控器发出的声音至少在四分之一英里之外,就像马尼拉湾的号角声,徒劳地警告糊涂的老外前方潜伏的危险。
***
星期二的董事局会议是一场痛苦的煎熬。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人说杰克对中国的态度太悲观了,但当他讲述了与刘先生的电话内容之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他们的中国合作伙伴是一个逃犯,而且他们对此束手无策,他们与中国联系的关键人物卡琳不知去向。作为一家上市公司,新天地必须要公开这些信息。尽管中国会严密封锁国内的消息,但王的罪行触犯了国家利益,这样的消息是无论如何掩盖不住的。股价必定会下跌。
杰克让与会者花些时间消化这些信息,他望向窗外维吉尼奥的雕像,堆积在雕像基座上的落叶表明这个季节最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董事局成员垂头丧气,杰弗里·罗克斯说这是“一场灾难”,他们不愿与杰克的目光对视。
***
就像杰克生活中所有的不幸经历一样,他知道福建之行不会有好结果,但没想到实际情况这么糟糕。
虽然省钱是公司的第一要务,但他们还是需要一个代理和翻译,怀迪找来新天地公司风力电厂的气象学家张先生来临时担负这项职责。张是中国人,清华大学可再生能源专业博士毕业生,说一口流利的英语。
他在新职位上的表现没有出乎人们的意料之外。登上飞往香港的航班之后,杰克、怀迪和皮特发现他们和张四个人挤在机尾最后一排中间的座位上,旁边就是洗手间。张自豪地宣称他从未购买过500美元以上往返中国的机票,去香港的机票也大同小异。
经过了三天拥挤的空中和地面旅行,他们在一个雨夜到达南平。张告诉杰克,他们的酒店安排要比机票更令人满意。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他只用300美元就预定了一周的房间,而且是四间房的总价。到达酒店之后,他们看到酒店门口只有一根荧光灯管,大堂的地面上全是房客带进来的泥水。他们看到两支队伍,一支排队登记入住,另一支队伍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些人在排队做什么?”皮特问。
“排队使用电话。”张指着前面的一个小电话亭。
“为什么不用房间里的电话?”皮特问。
“这个酒店房间里没有电话。”
“整个酒店只有这一部电话?”皮特大声说。
“贪小便宜吃大亏。”杰克咕哝道。
“你说什么,戴维斯先生?”张问。
“没什么,张,你不会明白的。”
***
当他回到莱姆洛克的家中,艾丽西亚已经站在门口等他,就像股市崩盘的那一天一样。他还没有告诉她中国之行的结果,但她已经具备了预测灾难的能力。
“新天地的股价怎么样?”艾丽西亚问他。
“你是说现在,还是我们签署峡阳项目协议的时候?”
她站在门口,没有说话。
“你让不让我进去?”
她推开门,走进厨房。
“你就不想知道我在中国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艾丽西亚从厨房走出来,本来娇美的脸庞挂上一副轻蔑的表情。“你付给卡琳多少钱?”
“什么?”
“你听见了。你付给那个女巫多少钱?”
“哎呀,艾丽西亚,别傻了,你在说什么呀?”
“别跟我哎呀,杰克,如果你没有被那个中国婊子迷住,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他耸耸肩。他还是爱艾丽西亚的,一直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