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南看着眼前这个年轻时挺拔的身姿此刻显得有些微微的佝偻,鬓生华发、面有皱纹的老人,心里一阵酸楚。他知道娶了他们的女儿却没有善待她,是他的错,也知道一切的源头纵然错不再他,归根结底,还是由他引起的。
二人沉默无言,孙杰成似乎也不想再多说什么,身子微微往后仰靠在沙发上,闭上眼似乎要掩去那满目的沧桑与悲痛,不过他这个姿势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便听到门外传来咋咋呼呼的声音,紧皱着的眉头有了一丝的舒展,在门外那人还没有到达前,又直起了身子,端正地坐着,刚刚疲惫的神情已经不复存在。
只见刚出门的周沫左手提着红色塑料袋,右手拿着一把青菜从门前穿过,接着便看到林可紧随其后,不过她经过时,往里边看了一眼,看到没有异常,便没有停下来直接往厨房里走了。
“看你还跳!还跳,再跳一会剁了你”周沫瞅着在洗菜盆子里活蹦乱跳的鲤鱼恶狠狠地威胁着,显然这条大鱼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无水的滋润挣扎得更加厉害了,一不留神便跃出了盆子,林可进来便看到她手忙脚乱地抓鱼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把多余的菜放进冰箱里,也不帮忙。
在经历一番手忙脚乱地捕鱼行动,周沫终于把这只肥硕的大鱼逮捕入盆子,还不忘再次威胁“看你嚣张的,一会就把你红烧了!”
“不做酸菜鱼了?”在整理蔬菜放进冰箱的林可有些诧异的回头问。在门口时还问有没有买酸菜呢,便下意识的以为她要吃酸菜鱼,这会听说做成红烧便有些惊讶。
“不做了,做红烧吧,莫少辰同志喜欢红烧鱼,为了犒劳他,本小姐就亲自下厨。”说罢拧着眉毛,似乎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下手。她还没有杀过鱼呢,在家莫少辰为了杜绝她杀猪般的嚎叫,根本就不让她弄,小时候,他们家分工明确,她的任务是洗碗刷锅,这类杀生还真没做过。
“你啊,就会抢功劳”林可好笑地摇了摇头,心里却是一阵熨帖。这两口子在吃的时候,都会先挂记着对方,每回不是做红烧鱼就是做酸菜鱼。忽然她拿金针菇的手一顿,才想起了厅里的客人,转头看着还在为那条鱼发愁的周沫问“你打电话给少辰了?”
“还没,他还在上班呢,一会儿再打,等我做完这一顿丰盛的满汉全席再打,也好让他惊艳惊艳,省得他老说我五谷不分。”
“那就别打了”林可淡淡道。
周沫有些诧异地把视线从鱼身滑落到林可身上。不怪她惊讶,因为以前林可隔三岔五地就打电话问他们回不回大院吃饭,这不让回来还是头一回呢,歪着脑袋思索了几秒“怎么了,难道……莫少辰同志失宠了?”
林可刚开始以为她猜到了什么,心里徒然一紧,脸都略微地绷紧了起来,再听到她后半句,想起她并不知情,悄悄地松了一口气,笑道“坐车来回也累,让他在家里休息休息吧,一会我装进保温盒里,你给他带回去就行,不用跑这一趟了”
周沫摆了摆手“不累啊,这么近的距离,也就半个多钟”其实若是按照往常不塞车二十分钟就绰绰有余了,不过他下班,那会儿车流量最大,算上堵车的时间应该四十分钟就可以到了。
“这一来一回不就一个钟了”不愧是数学老师,林可善于用数字说服人的习惯一直不变。
周沫忽然转头目光炯炯地凝视在林可的身上,摸着下巴沉思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莫少辰同志是做了什么坏事,惹得这位美丽的林女士如此嫌弃”不得不说,周大小姐虽然单纯,但是感觉却是极其灵敏。
“你这丫头,好心当成驴肝肺,我这还不是心疼你家莫少辰同志”林可关上冰箱,走上前,食指戳了戳还在冥想的某人,拿起菜刀便熟练地剥鱼鳞,怕她起疑心,也不敢多言了。
她们还在讨论远不远的问题时,那个据说还在上班的人此刻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脸色阴沉地看着前面坐在长椅上的人,那幽深的目光如同钉子一样凝在他的脸上,语气十分地森冷地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看爸妈”
“爸妈?叫得真亲。”莫少辰唇边扬起一丝嘲讽
“少辰,怎么说他也是你的爸爸”孙杰成有些不赞同地皱起眉毛,斥责道。虽然他间接害死了自己的女儿,不过他们是父子的实事是不可否认的,他也不希望他们反目成仇。
莫少辰没有立刻说话,不过从他的神情中可以明明白白地看出,他很不耻这位父亲,甚至是极度的厌恶,沉默片刻,他带着浓浓的嘲笑般地开口“三番五次地来找我,想要我回莫家,是莫老爷子病得不轻,还是你已经病入膏肓了。”
闻言莫南脸色发白,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只见他长袖下的手忽然紧紧地攥了起来,不过片刻他便又恢复如初,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你爷爷没事,你奶奶想你了”
听到奶奶两个字,莫少辰一直阴沉的脸色有了一丝的回转。京城还值得留恋的也就紧剩那位慈祥和蔼的老人了,他扭过头往窗外看了一眼,悠悠道“你走吧,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又何必在这里装模做样”说完这一句,他忽然转头,眼眸如利刃般刮到他的脸上“你想要周沫去……”
“老公,你怎么来了?”出来寻打火机的周沫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惊喜地扑了过去,被叫的人一惊,定了定神,不着痕迹地观察她的脸色,以此来确定她是否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直到听到她不满地抱怨,才确定她没有听到什么。
“你出来找什么?”他稳了稳心神道。
听了这话,周沫才想起厨房的打火机没气了,林可还在等着打火机炒菜呢,也顾不得多问了,拿起孙杰成烟斗下的打火机,风风火火地就往厨房跑,一面跑一面解释“拿打火机,厨房的煤气好像快没了,要助燃”
直至周沫的背影消失,莫少辰才收回视线,刚刚被打断的话,谁也没有再提起,三人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来活跃气氛,大概在坐的人也明白,这气氛是活跃不起来了吧,莫少辰是因为孙杰成在有些话不好多说,莫南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孙杰成是真的不想再说,若此刻有人瞧见,定会十分困惑。平时有周沫在的地方自然少不了欢声笑语,不过咱们的这位周大小姐此刻正在厨房奋斗,立志要做出一顿豪华大餐,便再也没有跑出来过。
时间就这样分分秒秒地过去了,直到周沫来喊莫少辰端菜,这诡异的气氛方结束,莫南很识趣地向孙杰成提出辞呈,他也不挽留,只说了一句,他们老两口很好,以后就不必经常来了,从这话中也可以听出,其实他们都未全然放下,只是谁都不想活在过去,努力向前罢了。
莫南没有点头,也没有应声,朝着他充满歉意地看了一眼,便走了出去。
对于还没吃饭便走了的客人,周沫有些不解,但是美食当前,她也不过多的纠结,而且这美食还是自己做的,虽然她的作用只是添油加醋,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大肆揽功,指着一道一道的菜,乐滋滋的介绍,那样子真是神气得不得了,把莫少辰心里那点烦躁抹得一干二净。
吃饱喝足周沫便拉着莫少辰溜之大吉了,要是不走,这饭后百步棋的老人要下棋怎么办?周沫在心里暗暗决定着,在新买的棋子没到来之前暂时还是别踏入这片净土了吧,保命为紧。
尽管莫少辰从她无忧无虑的神色中判断她并没有听到谈话,在对待周沫上,向来谨小慎微的他还是不放心,趁着对她百般索取,意乱情迷之际悄悄地套着她的话,直到真的确定没有听到时,才微微放松,看着她熟睡的容颜,他向杂志社发了第一条指令
第二日闹钟一响,周沫便麻溜地爬起来,却被闭着眼的某人一把拉回床,不顾她的挣扎,对她爱怜了一番,当她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晌午了,她撅着嘴哀怨地瞅着还在睡的人。她的全勤没了!杂志社放她的假是有全勤的,虽然只是几百块钱,对于她这阶级小平民来说一分钱都是泪!刚想给陈敏打电话请假,便看到微信里闪着的信息,打开一开,看到了一条令她惊喜万分的消息,主编竟然放了她一周的假期!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怎么最近杂志社这么人性化了?三天两头就放假。
神经比线条还粗的周沫一直没有发现,杂志社只对她一个人仁慈,其它的人依旧早九晚五,有时遇到紧急情况还得加班至十一二点是常有之事。一下班就开溜的周沫自然也就没有发现其中的奥妙,不过即便看到,估计她也只会以为那是这哥们,那姐妹勤恳奋进的行为,毫不怀疑自己得到的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