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她尖叫,哭闹,终于在看到一束白光之后,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即使这温暖的天气里,她依然浑身湿透。
这种恍若隔世一般的熟悉感,让她顿悟,她又做恶梦了。
只是这个噩梦持续的时间好长,每次发梦之后,她都像死过一回一样。
最近,做梦的次数增多了,是因为春天来了吗?
她恐惧这个季节,更憎恨这样的日子。
两年了,整整两年了,她还是惧怕这样的季节带给她的阴冷和绝望。
慢慢坐起身,从被子里抽出自己的手,看着手腕上的疤痕,淡下眼眸。
这个疤她永远记得,也是她软弱的见证。
在孩子离世,薛少宗彻底消失的日子里,她恍惚的度过一个又一个毫无意义的日子。
终于有天,她承受不住这样痛苦和思念的煎熬,她割腕了。
很傻,很懦弱,是吧?
其实,看着血液流出的时候,她也后悔了,不是她怕死,而是这样死了就太窝囊了。
更何况救活了她之后,她娘哭成了那样,她更是自责。
那段日子,她不好过,她娘何尝不是提心吊胆?
母女俩抱头痛哭之后,她算是缓了过来,也接受了残酷的现实,和孤独的现状。
是的,孤身一人的孤独。
她没有像薛少宗希望的那样,回到安成珏身边,到现在,也都是一个人过。
经历了那些事,她还怎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重拾他们的爱情呢?
她永远记得,安母冷漠离开的背影,也不会忘记她断然拒绝他的时候,他那难以置信的表情。
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她居然可耻的觉得,有一丝隐隐的痛快。
当安成珏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苦苦哀求她的时候,她仍然无动于衷。
成珏,你的前程似锦会让你得到更好的女人,别再纠缠我了。
她不说破,却也不会给他任何希望,决绝的离开。
明媚的阳光下,桑榆身着一袭素白的衣衫,到了山上。
手上捧着黄色的菊花,来到一个小山坡前,那里埋葬着她最爱的人。
将手中的花放在坟前,静静的凝视着墓碑。
整座后山上,只有她在这儿树立着一块墓碑,别人都相信风水,不认为这里是最好的,但她只喜欢这里。
这里,最亲近她,最亲近神明,也最亲近大自然。
这里就是凌云寺后山上被称为福地的地方。
她又回到了凌云寺,因为相熟,住持没有芥蒂的对待她们母女,甚至听闻了她的故事后,同意她将孩子安葬在这里的后山上。
住持师太说,那里是福地,能仰望佛祖的地方。
她不太信这个,但为了孩子能够安息,她愿意相信。
人都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太珍惜,现在后悔已经为时已晚。
她当初放弃过孩子,对待孩子,是会疼爱,但知道终将会分别,所以不敢投入太多情感,以至于现在,她后悔不已。
没有将全部的爱给予孩子,让他这样痛苦的死去,她真是该死。
这种悔恨愧疚的心态,让她总是被噩梦缠绕,摆脱不了。
所以,她会经常来到后山,靠在孩子的坟前,呆愣的跟孩子说说话,或者静静的坐一下午。
也只有她的孩子在陪伴她,永远不会离开她。
“我就知道,你又跑来这里。”一个怜惜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沉寂。
这也是一个不会离开她的人,她的母亲。
她抬眸,看向母亲,神情依然呆滞。
柳含烟痛心的蹲下身,怜爱的摸着她的头,“孩子,听娘的劝,都过去了,把心敞开,忘掉过去,会好起来的,静云师太也说了忘了就是最好的解脱,你为什么不听呢?娘很担心你,知道吗?”
一声声痛惜,让她回过神,才醒悟过来,她又让娘担心了。
她也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该长大了。
事实上,这两年,她一直变化很大。
也只有在梦到孩子之后,才会这样。
所以她不该这样,也不能再让唯一牵挂她的人担忧。
“娘,对不起,我又做梦了,所以想来跟安安说说话。”
柳含烟点点头,憋回眼泪,也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免得再勾起女儿的伤痛。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就好,想说话了就过来说,但是要记得回来,现在都正午了,小陶她们做好了饭菜等着你,回去吧。”
都是做母亲的人,她当然知道女儿对于孩子离世,有多伤心。
所以,她能理解桑榆的痛,但不能任由她日渐消沉下去。
回到房间,她一眼就看到桌上摆放的百合,还有一篮子鲜艳欲滴的荔枝。
“他又来过了?”她神情冷淡的问。
问的是小陶,小陶愣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他”是指谁。
“对,小姐刚出去不就,安大人就送来了这个,说有空会再过来。”
她就知道,也只有他还会坚持这样做。
只是,这样的举动已经打动不了她。
安成珏到底在坚持什么?已经功成名就的他,放着一直垂涎他的眉毛谢小姐不要,反而惦记着她这样的女人。
难道这就是“得不到就是最好的”的心态?
她以前是喜欢过荔枝,可现在,她只喜欢柚子。
只因为怀着安安的时候,她很喜欢吃,这是安安的口味。
但她不会告诉安成珏,因为没有必要,她不需要他了解她。
“你们拿去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个,我先回房睡会儿,你们先吃吧。”
没有了胃口,她不想再去想这些。
看着女儿刚刚好起来的精神,又因为安成珏的到来,而显得萎靡,她也焦急的很。
只有柳含烟自己知道,即使再怎么安抚女儿,都不会管用。
她甚至发现女儿是真正把自己排斥在外了,她无法触到女儿的内心,当然也无法替女儿分担。
现在的桑榆是如此坚强又倔强,倔强到将自己所有的心事都埋在心里,将痛苦全都自己承担,她这个做母亲的都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