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乔驽箪怎么样了？”
“关在柴房。”
“为何？”
“她害您。”
“害我什么了？”
“不能说。”
“放了她。”
“不可以。”
崔筠和小环在院子里起了争执，哪怕崔筠明显面有愠色，小环亦拒不退让。
小环把乔驽箪关进了柴房，瞒着崔筠饿了她三天。乔驽箪本就柔弱，此时已是半分力气也没了，就那么静静躺在枯草垒成的临时睡铺上面。
崔筠把乔驽箪从柴房救了出来，替小环给她道了歉。
“对不起啊，小环她……”她有点不太对劲。自她回到岚宁城后，无论是说话方式还是做事风格，都与往常大不一样，就连崔筠要带她练剑，她也不肯了。
愧于对自己有恩的崔筠长公主，乔驽箪不敢当面向她坦白。那日，她找到了小环，将自己给王妃下了子香的事情如实相告。
小环竟然没有当场把她杀了，只是把她关了起来，已是仁慈。她知道以崔筠长公主的脾气，肯定会亲自救她出来。
没能对乔驽箪下手，但小环却找到了始作俑者精灵夫人。
没费多久的功夫，小环就找到了精灵夫人。自稼穑王遣散了家中的妻妻妾妾，这些人一直都在柳仙儿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
“有血腥味儿。”小环对血腥味儿异常敏感的技能是在地宫里面学到的。
用剑头推开了一道小缝隙，小环从门缝里往内瞧了瞧，歪歪倒倒的铁笼子旁边都躺着动物尸体，笼子上还沾了不少鲜红的血。
蛇、犬、猫、虎……这些血还带着热气，应是刚死不久。
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小环谨慎得闪进了院子里。精灵夫人买的这个院子不是一般的大，正好养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宠物。
突然起了一阵风，院门吱呀响了几下。小环迅速回头，看见一个黑影逃了出去。
小环没去追，而是带着疑问一步一步逼近内院。
这次，又出现了不少的死老鼠、死蟑螂、死麻雀……
惨死的动物不少，能跑能跳的活人却不见一个。
“看着人跑出去了，你还不追了？”南攸宁提拎着一个黑衣人走进院子。
就像提拎着一只野猫一样。
小环扯下黑衣人的面罩：“我轻功不好。”
“是你。跑什么？”
精灵夫人看着小环的眼神从绝望转变成了渴望，带着急迫的语气，道：“告诉你主子，赵宥要害王爷。”
“你为什么让人给长公主下药？”
精灵夫人乍一听时，还是满脸的糊涂，再仔细一回忆，虽然次次下毒，却只有那一次成功了，定是乔驽箪干的。精灵夫人打量了眼前的情势，把这下药的锅一并推给了赵宥：“是赵宥让我干的。”
小环还在等一个理由。
精灵夫人笑着说：“他也喜欢北边来的长公主，嫉妒。”
因为嫉妒，所以才让人断子绝孙。同样是嫉妒，还会彻底让这个弟弟消失。
“她给长公主下什么药了？”南攸宁不知。
精灵夫人抓住机会，想好了挑拨离间：“不是什么厉害的药，就是……”
“狗皇帝要干什么？”小环即时打断。
精灵夫人悲痛地看着四周惨相，眼睛里的血丝瞬间涌出来：“他要稼穑王府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死。”
“你什么时候逃出去的？为什么偷偷回来？”南攸宁起初不知道精灵夫人其实早不在这个院子内，是看了她白天还穿着这一身夜行衣猜到的。
精灵夫人一直受控于赵宥，当她被赶出稼穑王府时，就是赵宥给她定下的死期。
是精灵夫人为了保全爹爹和自己的命，立誓一定会想办法杀了稼穑王，这才得以安安全全活至今日。
精灵夫人的爹爹不是凭空消失，而是一直被赵宥锁在秘密之地，五月、十月的初一，她才可以见爹爹一面。
最近的五月初一那天，精灵夫人准备救出爹爹带他远走高飞，却被看守的人发现……爹爹死了，精灵也受了重伤。
“你不走，还回来干什么？”小环问。
“我知道我活不长了，但我还想救人一命，”精灵夫人又朝着那些死去的动物深情的看了一遍，“不然对不起它们。”
“它们？”南攸宁不解。
精灵夫人偏着脑袋，落下了泪：“以后你就知道了。你们可以带我走，我帮你们对付赵宥。”
“我一个人逃……逃不远。”这个道理，是在精灵夫人被南攸宁抓住的时候才想明白的。
小环发现，地上躺着的这些动物，除了外院的一些体型大的是被砍死的，内院的那些小虫小鼠其实是被精灵夫人自己毒死的。
死得安详、整齐，很有仪式感。
小环相信了精灵夫人的话。她知道精灵对驸马爷的情感不一样，更何况她又被赵宥害得家破人亡。
且留她。
三日后，岚宁城内人心惶惶、流言四起。
刑部，礼部，户部，兵部，工部，吏部，共六部，各部均有一朝廷命官丧命。
蛇咬、猫杀、猪食、狗撕、蚤噬、蛆爬，共六种，每一种都是血腥残忍、令人作呕。
又三日。
大到曹卢州的州长、影羌城的刺史、西门路的节度使，小到某小地方的乡长、里长，各处传来地方官暴毙的消息。
怪就怪在，当今皇帝只是用“恶人造谣，无须惊慌”八个字安抚民众，不派人查，不派人立案。
崔筠立马召见了柳仙儿：“谁干的？”
“那位。”
那位，便是天子自己，赵宥。
“有没有我们？”
我们，指的是麟国一方。
“没有。”
好似松了一口气，崔筠告诉柳仙儿：“朝中无一人敢查这件事，唯独那个文武状元郎几番自荐，此人，忠义之士也。”
“也是日后的劲敌呀。”柳仙儿在提起尹怀温时，是满怀着敬畏的。
“死的那些大臣，我看不只是肖太后的人。”崔筠已经看过那些朝廷命官的名单，有少部分人，还是赵宥亲自提拔起来的年轻一辈。
“驸马爷参与了这件事。”柳仙儿补充道。
赵宥想要扳倒肖太后，滴水穿石，收集证据，实在太慢。还不如手起刀落，斩断她的羽翼。
为了脱身，赵宥让赵邕搜集了不少太后一党的名单，赵邕正是照着那些名单，一个一个积累，于一朝消灭的。
不仅要肖太后盯住赵邕，还要让赵邕留下把柄，他日好让他担罪。那些无辜的年轻官员，其实都只是洗清他自己嫌疑的陪葬品。
六部的人确实是赵宥想杀而不敢动手的，精灵夫人帮他做了。一是送赵宥一份求和礼，二是震慑他不要再对自己下杀手了。
柳仙儿和小环一并瞒住了崔筠长公主关于精灵夫人的事儿。
柳仙儿问眼前的“惊恐夫人”：“接下来呢？你要怎么做？”
“接下来啊，看蚂蚁溃堤。”
精灵夫人新养了一罐子的蚂蚁，她的心情才略微好了些。
好，那就看他蚂蚁溃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