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从御座而起,历经九日才回到神国。祂感谢忠心的仆人,便赐予他生命的冠冕。”
“神在旷野中跋涉一千年,如此往复九次,神感到孤独,于是祂创造了世界,派桑第一个回应祂,因此他得到了冠冕。”
异端的教义被人一遍遍重复,恶魔般的低语在极深极静的大图书馆内回响。
头顶上的滂沱大雨搅得梅维斯心烦意乱,这迫使她好几次中断了自己对古代文献的破译,按理说对她而言,背完一本书的时间完全在于翻书速度有多快。
毕竟她可是在索瑟姆摧残下成长起来的坚毅女性,因为那个不着调的老师记笔记全看心情,而且涉猎范围极广,上一页在写《魔导科技在当今社会推广方式参考》这种让人觉得好牛好炫酷的文章,翻过来一页却是《人和绿皮繁衍后代的可能》...好吧,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一种非常高深的学科,其中包含了生物学,美学,哲学还有伦理学,让人觉得好悲风好悲风...
更厉害的在于,那篇跨越了种族的爱情故事,是插图版...梅维斯也因此养成了先把所有文字记在脑子里,等到之后再仔细分析的习惯,这有效地避免了踩雷,因为她可以在发现情况不对的时候在右上角打叉。
然而这本书绝对禁止用眼睛直视,心智不坚定者即使是看着它的书皮都会失神,它表皮镶嵌着贵重的玛瑙和翡翠,看久了,会觉得流转的莹光里隐藏着古神。
因此梅维斯是用手摸的,像盲人一样,但这本书并不是给盲人用的,上面并没有特别的改变,她通过油墨的湿度来判断文字。
不知道这一点,曾经妄想解读这本书的法师现在快乐极了,好像到达了极乐净土,因为他们现在在跟小孩一起学习如何不把排泄物拉到裤子里,一个苹果能让他们开心好久。
因为这是地狱的赠礼,堕落的神明赐予人类名为灾难的礼物。
这是蛇教圣经的原本,度过了漫长的千年,即使是时间也没能杀死它,它上面保存的每一个字都崭新如初。
“漏洞百出。”梅维斯放下鹅毛笔,对这本书有了自己的判断。
按书上说,神是在九千年零九日后才创造了世界的万事万物,在此之前一切都是虚无,是什么都不存在的零。可是在创造万物之前,已经存在了充斥着文明气息的东西,“御座”,“仆人”,“冠冕”。什么意思,第一句话和第二句话自相矛盾,蛇教的人很喜欢自己打自己的脸么?而且全篇指代不明,谁是谁根本搞不清楚。
唯一可以明确知道的信息是派桑,那是蛇教现在信奉的神灵,他们的口中派桑无所不能,左手掌握生命,右手掌握死亡。
可派桑从来都没显现过,即使是蛇教即将覆亡的现在。
楠木书桌上摆着一张刚刚起开的信封,这封信下午才送到大图书馆,杰斯因在上面笔记潦草地写了几句话,大意是今晚他将与藏在君临城的蛇教徒决战,有了精灵的加入他能够放手一搏,希望梅维斯可以在大图书馆随时待命,如果有任何变故一定要及时出手。
薄薄的一张纸在梅维斯手中沉重无比,那里面是尸山血海。
她突然觉得不太舒服。
...
偌大的皇家图书馆空旷寂寥,魔法水晶十米一个,为整栋建筑添上光彩。
走在其间,伊莱恩觉得自己可真是过了一把奢侈的生活。没想到自己高洁如雪山的师姐最后还是跟这世道沆瀣一气,同流合污,几万平方米的建筑全部用水晶点亮,只为了满足三个人的需要。就连最腐败的贵族都没有这么浪费,引得伊莱恩直慨叹冰洁之花凋零在金币之山上。
图书馆的结构之复杂几乎让人抓狂,一百多米的顶层居然是生活区,当初的设计师怕不是和住在这里的学者有杀父之仇,在这个没有电梯的世界,就不怕七老八十的老大爷们在爬楼梯的时候突然心肌梗塞嗝屁了么。
伊莱恩手里拿着梅维斯留下的地图,艰难地摸索前进,师姐用笔在上面悉心标注了每一个出入口,看来她也知道伊莱恩会迷路。
伊莱恩觉得当初那位首席法师何必大费周章设置一个魔力禁区,就这充满着地球后现代主义风格的设计,什么人可能攻破?怕是走进来的时候就开始迷路直到活活饿死。
皇帝驾崩了也没必要劳民伤财修个陵墓,往这里面一躺多好,死后还能跟家里的老少爷们儿吹逼说自己的遗体沐浴在知识的海洋里,你们这帮土鳖只知道用金箔装逼。而且管你什么摸金校尉,搬山卸岭,来这都睁眼一摸瞎,伊莱恩越来越怀疑设计师是不是把图纸画反了。
“看到红色的挂画后往右走,有楼梯向下。”伊莱恩念了一遍,抬头确认了几遍自己面前的的确确是一副少儿不宜的挂画。
两个男人正在同一只狮子搏斗,他们的四周躺着几具残缺的尸体,有满是刀伤的野兽,但更多的是人类,他们都衣不蔽体,大部分都被拦腰啃成两半,流出的内脏和鲜血染红了地上的黄沙,还未彻底死去的人挣扎着向看画的人伸出手。
伊莱恩打了个冷战,被这样悲惨的人物看着的感受真不太好,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某处盯着他。
以前的学者到底是心有多大,在这种地方工作真的不会心脏病突发么?还是说设计师真的恨不得这帮学者早点扑街。
他快步走过这让人不寒而栗的地方,朝着楼下走去,这段旅程还有很长,梅维斯要他去的地方不在地图上,而是在深不可测的地面之下。
轰隆!
霹雳的一声响雷划过天空,这是君临城今年的第一次。
通往地下的大门前,女人等到了姗姗来迟的伊莱恩。
“我还以为你要让我等更久一点。”梅维斯的语气听起来不是很友善。
伊莱恩挠挠头,“有些事情耽搁了。”
他没好意思说克里斯汀娜走到半路上看到走廊有一窝嗷嗷待哺的小猫崽正喵喵喵地叫,那声音简直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于是他们把这群奶猫抱回厨房,那姑娘现在还在里面喂猫,不知道这些幼小的生灵会不会被满满的爱活活撑死。
“在路上看到一副巨型油画,觉得有些新奇,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他说的也是事实,那副油画好像有着摄人心魄的力量,稍不注意就容易沉浸在其中。
“那是斯巴达克斯之囚。托雷大师的杰作,他本人在完成这幅作品的当天被帝国宣布死刑。有人说画里是他冤屈的灵魂。”
“据说被画中之人凝视会带来不幸。画上的所有人都是亲戚关系,因此被诅咒的人会全家暴毙死得一个都不剩。”梅维斯幽幽的说。
伊莱恩一个激灵,“真的假的,师姐你别吓我。有没有什么护身符好用快给我来几个。”
那个人何止是在凝视他,伊莱恩当时觉得如果对此名画躲躲闪闪是对巨作的不尊重,因此他鼓足勇气盯了回去,以至于他俩差不多都快眉来眼去暗送秋波。想来这般作死程度真的令人拜服,就算比不过那位注视深渊时脱下裤子放飞自我的牧苏苏,他差不多也到了对里面丢石子儿的程度。
“当然是假的!”梅维斯气得一记手刀敲到伊莱恩头上,“跟我过来。”
梅维斯看起来有点太奇怪,比起恨铁不成钢而言,别的意味好像要更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