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玉央宫愈静。
玉案前的男子正专注的审批文书,身着拽地白裙的女子从出现在垂帘处,纤手端着一只雕花金底瓷盅缓步而来。轻放于玉案旁,“玉帝,歇歇吧。”
纤纤的手指揭开镶绿的瓷帽,沁人心脾的浓香便随着缕缕细烟飘起,“这是南海龙王进献的千年银蛰所熬的金枝银耳。据说安神效果不错的。”
沉默的男子终于有了些动静,五丹见他只是象征性的小酌一口,便不再动了。
以为是不合他口味,“怎么了?”
男子的视线仍未离开过玉案,只听见他低沉的声音,“没什么胃口。”
女子安静的撤下瓷盅,心里的悲伤浮起了涟漪。
自返回天庭后,他的眉就一直若有似无的拢着烦忧,是凡间有什么事让他放不下心吗?难道是。。。。。。
端着瓷盅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五丹停下脚步,半转身,望向案边的英俊男子,梨涡荡开绝美的笑靥,半启朱唇,“玉帝可还记得,以前七妹酿制的人参果蓉露?当时你还连连称赞。不然以后熬汤的时候也让御厨添些那种食材可好。”
男子闻言,终于抬眸,将手中的文书搁置一旁,“突然提起这个作甚么?”
对面女子微扯嘴角,“当时七妹和玉帝感情甚好,她离开都已经三百年了,玉帝可知七妹现今如何?”
半响,男子垂下眸,淡淡开口,“她过得很好。帝后,不必担心。”
男子静静的倚靠在玉座里,微阖眼帘,密密的睫毛微微颤动投下斑驳。
记得那时候,七葵总是有许多古灵精怪的创意让人目不暇接。
比如她研制的人参果蓉露。为了那一味重要的食材,她偷偷潜入真君府的后花园摘取百年一开花,千年一结果的人参果,不料给看园的小童子抓个正着,被真君给狠狠训了一顿,还被罚照顾一百年人参果树,直到下次的花季为止。
那一百年,过得很难忘。
自己总是抽空去后花园瞧瞧,看看她是不是又倚在树旁熟睡,或者对着果树自言自语。五十年过去了,果树上的花苞已经缀满枝桠,七葵欢喜不已地将真君拉入园中,向他展示自己的劳动成果。
然而真君只是捋了捋花白的长胡须,侧眼瞅瞅一旁自我陶醉的女子,沉沉的叹气道,“过不久,这满树的花苞,就会谢掉一大半了,只有生命力极强的花苞能留下来等待结果,然后就是下一轮结果的淘汰。”
七葵呆呆的望着满树雪白的花苞,心里莫名的伤感,原来是如此不易。
那天,自己只是在她无法察觉的范围里静静地陪着,一直到天幕谢下。
她仍然半坐于草坪上,双手撑在身后,半仰着头,似乎被果树的光华给吸引住了。她的侧脸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有些朦胧,柔顺的长发垂至草绒间,发髻处斜斜的缀着金黄的葵花细瓣,与金黄的纱衣两相交映。
最终,自己还是忍不住靠近那一抹倩影,在她身旁席地而坐。
她诧异的低头望来,声音轻得像薄薄的月光,“以后,我不会再用它入膳了。”
感觉到她心里缠绕的感伤,自己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沉默着,看着满树的花苞在寂夜里散着银荧的光芒。
有的花苞还未饱满,就已耐不住夜寒随风而散,一瓣一瓣零落坠地。
静默了一阵,她的头低下来,靠上自己的肩。发丝流连在脖颈处柔柔的。
“为什么要凋谢呢?为什么美好的东西总是在残缺之后呢?为什么有那么多都无法得偿所愿呢?为什么。。。”
她的声音在夜色中哽咽,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滑下的温热液体。“不是所有都无法永恒,至少,感情会。”
当时自己确实笃定感情会永恒。
如今,她却宁愿留在凡间而逃避天庭。
又是什么在冥冥中作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