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在楼上看到夜阑后,第一选择就是跑路。
按照所谓的玄奇的宿命或者是什么历史的车轮,今天两人相遇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
偏偏他没写作业又想借在门外罚站的机会练功,如今教室不能再进,无法混入人群,只能找地方躲起来。上课时间,走廊上空无一人,是万万不能待的,他便先后想到了厕所、走廊和校外等地点。
学校的厕所没有隔间,便是大号也暴露无遗,大家伙进进出出很不安全,加上陆昭也不想在腌臜之处躲藏,便爽快的排除了这个地点。
去校外也不实际。因为体育课往往安排在上午十点以后,大清早想要出校需要穿过操场,这时段简直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故而排除。
那么只剩下一个选择了——走廊。直接走到走廊的最顶层,如果没有锁住的话,还可以去天花板上暂呆。
陆昭想了想,觉得这样做可行,于是他走到窗口,又向外看了一眼,人群正密密麻麻地向办公楼走去。
长出了一口气,陆昭转身一溜小跑,直接奔向走廊的大门处,因为四下无人,他迈开了步伐,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他隐约觉得,如果放开脚力,恐怕能把地面踩出痕迹来。
快到门口了,他脚步减缓,改跑为走,极动转漫步毫不费劲气喘,就当他喜盈盈的准备推门时,门却被另一头拉开,一张熟悉的脸映在眼前:
夜阑!
陆昭下意识退了两步,正常的气息立时紊乱起来,就像出门见到一坨大便一般无措。
我听力惊人,怎么会听不到他上楼?!
陆昭正要怀疑什么,又看到夜阑旁边的一位老师。
那是一位再普通不过的教务处老师。
这老师……也会是拥有什么力量的特殊存在么?
陆昭狐疑的扫视两人一番,忽地醒悟:我刚才跑什么?
我跑步时耳边的风声恰恰掩盖了他们的声音!
我如果缓一些,谨慎一些,哪会遇到这位大爷?
必须好好研究一下这身体的威能和极限了……
陆昭自我总结,胡乱应付夜阑,自然而然的回话点头,不知说了些什么,直到夜阑轻轻敲了一下肩膀才回过神来。
夜阑笑骂道:“看你这神思不属的小模样!上课期间你出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方才夜阑和陆昭说了不少话,陆昭却只会吱吱啊啊的回应,夜阑狐疑道:
“不会晚上通宵看小说了吧,混混沌沌的。”
陆昭没编一戳就破的谎言,直接道:“我没做作业,在外面罚站,现在要去厕所方便一下。”
夜阑饶有兴致地回道:“啊……我以前就是这么逃课的……”他侧头看了看教务处的老师,对陆昭笑道:“我帮你?”
陆昭心头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夜阑对那教务处的老师道:“李老师,我要出一个关于龙城第一中学的稿子,这孩子人不错,不如他跟我去报社待一天?”
李老师扬了扬眉,摊手道:“啊……我没什么意见,稍后我去给这个孩子的班主任打招呼。”
夜阑道了一声谢,拉着陆昭的袖子,就直接向楼下走去,边走边大声说道:“李老师,你不是喜欢张老先生的小说嘛,过几天他老人家有一个读者见面会,那天清早你直接去报社找我就好了。”
于是就在李老师一脸兴奋,夜阑一脸得意洋洋的情境下,陆昭一脸懵逼地跟着这个大麻烦走出来学校。
在夜阑身后走着的时候,陆昭不由得陷入了自我怀疑中:是什么让我走到了现在的这步境地?
想了半天,他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学生就应该好好学习,按时完成作业,不然真的会追悔莫及。
随着夜昭出了校门,陆昭向后退了两步,对他说道:“谢谢夜大哥帮我解围,免了罚站的惩罚。接下来就不劳烦你了,我自己回家就好。”
夜阑笑眯眯的点点头,说道:“邻里相亲的,跟我客气什么?我正好要回家拿一份文件,就顺路把你送回去吧。”
陆昭的五官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差点儿能写出一个囧字。他含混道:“其实……其实我回家不是很急,待会儿还要去武馆练一会儿呢。”
夜阑拍拍陆昭的肩膀:“别胡闹。我今天把你带出这个学校,是不想让你受什么罚站的惩罚,但是如果你要乱跑的话,我是坚决不能同意的。我把你带出来自然是要对你的安全负责,你就老老实实的回家吧。”
夜阑的话说到一半,就转身将身后的一辆小轿车的副驾驶车门打开,而后走到另一边,坐到了驾驶位上,招呼道:“上车。”
陆昭一步三挪的走到了车窗前,弯腰问道:“你今天是来采访的记者吧,现在就跑没什么问题吗?”
夜阑回应道:“我给你留过名片呀,你应该知道,我是总编。总编是审稿子的,采访什么时候轮得到我了?”
陆昭心底暗骂一声,问道:“那今天?”
夜阑啧声道:“小伙子好奇心倒是挺强。我也不瞒你,最近家里给我介绍了一个姑娘,就是这所学校的老师,我打算来看一看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陆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还是下意识的接话道:“那你怎么又不去了?”
夜阑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单手捂在自己的额头上,神色略显茫然:“我本来是想见一见她的,李老师就是我找来带路的。就在我上楼的过程中,忽然感觉到有些难过……”
他好像是在和陆昭说话,又好像是在自语:“就好像是我正在进行着一段恋爱,良知阻止我去撩妹一样。”
陆昭的心里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怪不得!
怪不得昨天父母回来说夜阑还是单身!
夜阑他失忆了!
是受到刺激自我封闭产生的失忆,还是有什么神秘力量抹消了他的记忆?
陆昭哂然一笑,在夜阑的催促声中一屁股坐在了副驾驶上,关上车门的时候心下安慰自己:无论是怎样导致的失忆,夜阑身旁都应该暂时安全罢,今后注意了便是。
这般想着,陆昭神态自然了许多,半靠在椅背上打算假寐一会儿,却又觉得屁股下有什么东西硌得慌,便掏摸了一番,从副驾驶座下拿出了一本书。
夜阑看着陆昭来回掏东西也没说话,直到他拿出一本书来,才露出惊讶的神色:“座位底下有一本书?”
陆昭点头,随手递了过去,顺势扫了一眼封面:“《世界主流神话文化研究》?夜大哥很喜欢神话故事?”
夜阑接过书,随口应道:“是啊,神话故事很瑰丽有趣的。”他哗啦啦地翻起了书,忽地停在了某一页。
这本书很新,基本就没有被翻过的样子,唯独夜阑停驻的那一页有着勾勒和备注。
陆昭凑了过去,将勾勒的那段话读了出来:“盗贼之神艾萨克,起源于苏萨斯河流域,神话原型是一个名为艾萨克的盗贼,因为技艺高超而被民众神化。相传他无论从多高坠落,只要有一羽落脚,就不会摔伤。只要能混迹在路人中,就不会被任何人找到。只要被他刺中要害,就决计不可能生还。形象多为白袍袖剑的青年人。”
“这是刺客信条吧?”陆昭打趣道,见夜阑似乎要问“刺客信条”是什么,又赶紧转移了话题,“盗贼之神艾萨克似乎不是很强啊。只能算是一个加强的人类,和挥手间风云变色的大神相比,逊色太多。”
夜阑略做思考,应道:“远古的人类崇拜风雨雷电,幻想有神灵主宰着一切,这些执掌着天相的神灵往往是无中生有却至高无上的。而如艾萨克这样的神灵则是由人类神化而来,威能一般却贵在真实,能反映当时的文化和精神风貌。”
陆昭忽地有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微妙感,立马警觉地收了口,不再多言。夜阑也似乎有了心事,沉默不语地将汽车打着了火,缓缓的行驶在了龙城的大街上。
过了约摸三五分钟,汽车开进了一条小巷,路旁有一颗榕树在风中伸展着纸条,枯黄的树叶纷纷扬扬的撒下,在空气中打着旋。
夜阑停下了汽车,呆呆地看着眼前落下的树叶,忽地问陆昭:“你相信这个世界有神么?”
这话一出,陆昭的眉心陡然突突狂跳起来,他强笑着答道:“神灵都来自于人类的幻想,怎么可能会有神呢?”
夜阑问说这话,摇下了车窗,伸手接过一片下坠的树叶,低语道:“是啊,这个世界怎么会有神呢?”
“不好意思,这个世界,是有神的。”
一个清朗的声音蓦地在这无人的小巷中回荡起来。
陆昭感觉心脏怦怦地泵动起来,他豁地抬头,扫视前后,却没看到人影,浑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出拳。
“是谁?在哪?”
陆昭沉声道。
夜阑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下巴抬起,示意陆昭向左看。
陆昭微微侧身,不由得目光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