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广陵,邹阳馆舍附近。
青儿赶着一辆马车,独自在邹阳住过的那间馆舍旁边转悠。马蹄敲打着青石板路,发出笃笃笃的声响。
此地冷清,青儿的眼神掠过一处宅院,一扇扇的门都紧闭着,没半点声响。
半晌,听得脚步声响,青儿回过头来,就见一老者担挑从这里路过,青儿赶忙上前打听。
青儿:“老伯,打听个人儿——这地方先前住的客官哪里去了?”
老伯摇摇头,并不答话,兀自担挑走了。
青儿望着他背影,沮丧地摇头。
忽儿又见一顶麻布头巾的老媪,着竹篮子走过这里……
青儿:“老人家,向您老打听个人儿——这地方先前住的……
老媪神秘地小声道:“哦,你问的是那个宫里的郎中吧?他呀,听说是叫人抓起来,关进大狱里了!”
青儿:“啊!可知道他犯了什么事儿?”
老媪摇头:“这宫里头的事咱哪儿知道啊!”
青儿:“知道来抓他的是哪里人吗?”
老媪:“还不是官家派来的人?!”
6、广陵,袁盎丞相府邸附近。
比起邹阳的馆舍住处附近,这地方稍显繁华,人口也较为稠密,青石板小路上不时地有过往的小贩经过,担挑、推车的,提篮叫卖的……
青儿朝一卖草鞋和竹筐的小贩打听,那人只是摇头。
青儿又朝一卖炊饼的小贩打听。
卖炊饼的:“这套院落么?听说人都搬走了。”
青儿:“搬走了?”
卖炊饼的:“说是这官爷犯了什么事儿,朝廷来人把他家给抄了,人也都赶走了。”
青儿:“赶哪里去了?”
卖炊饼的:“赶回老家去了呗!”
7、广陵。吴王宫。
刘濞、刘驹与应高一起坐在王宫殿上。
刘濞和应高二人面前的几案上,各摊开着一卷竹简,二人正在仔细地阅看。
应高:“大王,凡事名正才能言顺,所谓名不正言不顺。”
刘濞:“怎么个名正言顺法呢?”
应高:“依下臣看,咱们这个《告各诸候王书》的征讨檄文不能这么写。”
刘濞从几案上抬起头来:“哦?什么意思?”
应高:“这样写,不就直接把予头对准了朝廷了吗?”
刘濞:“管他娘的!寡人就是要反他刘启,反他长安朝廷的!反都反了!还顾得了那么多!”
应高:“大王,万万不可!”
刘濞:“有什么不可的?”
应高:“大王想一想,若是仅凭我们吴国一国的实力,可以同中央朝廷抗衡的话,哪里还用得着这样费尽心思!”
刘濞:“那……着哇!”
应高:“既然现在要争取更多的力量来同我们一起联合,那是不是能一起合作的人越多越好?”
刘濞:“当然!这还用说嘛?”
应高:“如果这檄文直接把矛头对准皇上,下臣恐怕有些诸候国会跟咱们较真,不肯合作,岂不误了大事?”
刘驹:“嗯,似乎有些道理。那依你,当怎么写?”
应高:“从以往历朝历代的造反旗号看,我们只有打着‘清君侧’这个口号,才能争得全天下大部分诸侯王的拥护。”
刘驹点头:“对,清君侧,诛晁错!”
刘濞捋了捋胡须:“也是,冷不丁地叫人家起来跟着我们一起反朝廷,诸候王里头可能就有人不能接受,也罢!说到底这朝廷就是被晁错这小子给搅和坏的!原本也是他给皇上出的馊主意!打着诛杀他的旗号也叫名正言顺。”
刘驹:“这么说虽然有些道理,可是,如果刘启听到我们这个发兵的理由,一旦他决定丢卒保车,赶在我们发兵长安之前便诛杀了那晁错,这么一来,我们岂不就没有理由再反了么?”
应高略略思索:“也是……”
刘濞捋着胡须:“你说那刘启,他会舍得他的这位宠臣么?那可是他刘启有名的智囊,多年的老师啊!”
刘驹望着刘濞:“父王别忘了这个刘启,他跟那个先皇可大不相同,最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发起狠来别说他的老师,就是……”
刘濞:“嘁!这个还用你说?他的那点狠辣老子多年前就领教过了!他但凡是个肯手下留情的主儿,我儿刘贤也不会活活被他打死!这个仇我若不报,今生今世死不瞑目!”
应高:“可是眼下……”
刘濞:“管他娘的!顾不了那么多了!中大夫说得对!先征得更多的诸侯国入伙再说!余下的事,走一步说一步吧!”
8、广陵,吴国大牢。
深夜,一盏油灯照着牢狱的一面墙壁。
大牢监舍内,枚乘和公孙诡在一片稻草铺位上下棋。棋盘是划在地上的印记,棋子是拿稻杆儿编的一些草结。
监舍的另一角落,邹阳在一旁拿草笔蘸墨在一些竹简上书写着什么。墨水在一只满是豁口的陶碗里,竹简是一些残断的竹片儿,眼下那竹片早已经摆了一地。
枚乘对那公孙诡:“你这一步走得巧,我竟没提防,又让你这家伙占了先机!”
公孙诡:“说什么呢?输了就是输了!别废话,承认技不如人就是了。”
枚乘:“好好好,我承认没你会算计。”
公孙诡:“这哪里是算计?这是天分!天分你懂不懂?”
枚乘:“好好,我不懂,就你懂好了!”
邹阳抬眼撩了俩人一眼:“你俩这都下了多少盘了!一边下棋一边吵吵,哪里是君子所为?赶明儿从这里出去,都要成世故棋匠了,哪里还有一点文人观棋不语的君子之风。”
枚乘:“哼,观棋不语,君子之风,那要看对谁了!”
公孙诡:“叔兄,你这话我可不爱听,难不成你和邹阳俩人都是君子,本将军不是?”
邹阳瞧了他一眼:“是不是的也不是谁说了就算的,有什么好争的。”
公孙诡朝邹阳看了一眼:“你倒撇得清,也是哈,天天什么事儿不问,总在那里写什么书,有用么?”
枚乘停下走棋的手,朝他那里看了一眼,竟至放下棋子,移过来大声念起来:“臣闻秦倚曲台之宫,悬衡天下,画地而人不犯,兵加胡越;至其晚节末路,张耳、陈胜连从兵之据,以叩涵谷,咸阳遂危。何则?列郡不相亲,万室不相救也。今胡数涉北河之外,上覆飞鸟,下不见伏菟,斗城不休,救兵不止,死者相随,辇车相属,转粟流输,千里不绝。何则?强赵责於河间,六齐望於惠后,城阳顾於卢博,三淮南之心思坟墓……真乃好文章啊!”说话便向邹阳伸出了一根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