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匆匆闪过一些村庄房舍,眼见得来到河南郡地界的一个偏远小镇。天空中,有不知哪家的房檐下放出几只鸽子。一时间,怀王和贾谊的目光都盯向了那几只展翅高飞的鸽子。
有水车的声音响起,将二人的目光又拉回到路边……
车近小镇,路边的行人稠密起来……
有引车卖浆者从车外经过,各种吆喝叫卖与揽客声不绝于耳……
贾谊从窗口看去,恰巧正看到刘武从前面折了回来。就见他脸上略显焦急,额头上渗出些汗水,马蹄匆忙地急驶而来,走到近前道:“太傅刚才去了哪里?邓将军告我说你们去了一家客栈,本王到了那里,因何不见?”
怀王在车内探出头来,笑道:“皇兄,刚才咱是去了一家客栈,可那客栈的掌柜的太过热心,竟把咱吓出来了!”
贾谊在车窗内看到邓柏随后也骑马过来,便对外面骑在马上的邓柏道:“叫大伙在前面停下打个尖吧,稍事歇息了再走。”邓柏答应了一声便打马往前驰去。
须臾,车队停了下来,邓柏打马从前面回来,对贾谊和怀王朝前面一指:“那里有一家客栈。”
刘武从马上下来,将缰绳递与那正欲离去的侍从,道:“本王先过去看看。”说着,便朝集市当中的一家小店走去。
他那里刚一离开,怀王便极快地从车里下来,没等伏在窗边的贾谊反应过来,已经扯过缰绳翻身上马。
邓柏急忙招呼:“殿下不可!”
怀王在马上应了一声:“小王就骑一小会儿散散心,马上回来!”
贾谊更是急赤白脸地大声疾呼:“殿下不可!殿下停下——”
任凭贾谊这边一片惊呼,就见怀王两腿将那马肚子一夹,轮起马鞭来抽了一下,马立刻像箭一般急驶而去!
刚走到那家店铺门前的刘武听到身后动静一回头,顿时满脸惊愕,不禁大声疾呼:“小心!那马认生,快勒住马!”
可那马早已经疯一般地脱缰而去……
贾谊忙朝身后的邓柏一招手:“快,过去拦住!”
看着邓柏一路狂奔着驰马而去,贾谊脸上的汗水一下子滚了出来……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集市上的小贩们闻声纷纷避让,其中有避让不及者,顿时瓜果、粮食撒落一地……
怀王骑在马上,只感觉眼前一片模糊,耳畔忽忽生风……集市上的车马行人眼见得杂乱起来……他不禁心生恐慌,亦是一脸紧张地大喊:“闪开!快闪开!”
他后面一路追来的邓柏则更是一路赶一路喊:“殿下!殿下,快抓好缰绳,千万别松手!”
一名老者见状顿时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站在集市中间……
怀王一边喊,一边咬紧牙关:“快闪开,快闪开!天呐……”
此时的怀王闭上眼睛,已顾不上其它,只拼尽全力地勒紧缰绳,使劲地将马头扯向一旁……
那马载着小怀王窜过集市,绕过老者,一路朝着一条林间小道急驶而去……
惊马很快驰过一些房屋和篱笆墙院……
在雒阳外官道旁边的林间小道上,一辆牛车正从林子中间的小路上悠悠驶来,赶车的是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忽听得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老人猛乍地一抬头,就见一匹烈马载着一个锦衣少年迎面飞驰而来!
老人试图将牛车停下,可没等老人和牛作出反应,那马已经飞驰至跟前,迎面就朝着牛车撞去!只听“砰”地一声响,马蹄蹬在牛车绊上,一个仄歪,马猛地一纵,就将怀王从身上猛地摔了出去,可怜小怀王刘揖像一件包裹一般被马扔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一棵树干上,随之落地……
邓柏随后赶到,落地之后的怀王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贾谊和刘武一路气喘吁吁地朝林间小道奔跑过来……
等他们跑到跟前,怀王已经仰面朝天地躺在那里,七窍流血,人事不省……
贾谊抱起怀王,失声大叫:“王爷!殿下!醒醒,你醒醒啊!”
刘武亦弯腰在地,哭喊道:“揖弟!揖小弟你醒醒,你醒醒啊!”
邓柏站在那里一时无策,转身急忙叫住赶到跟前的一个侍从:“快,快去找郎中大夫!”
侍从喊了一声“诺”,转身便飞快地离去……
贾谊望着已经面色苍白,毫无生气的怀王,双手哆嗦着,眼泪早已经没知觉地滚落一脸:“殿下……殿下……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刘武伏身下来,将自己的脸贴在怀王的脸上:“揖弟,小揖弟……不!不不!你千万不要这样,千万别这样吓我!这可叫本王怎么向父皇交待!揖弟啊!”
一年头发花白的老郎中大夫终于提着药厢赶来了。大家都静了下来,一个个目光眨也不眨地盯着郎中和他的手。
郎中拿起怀王的一只手腕,放在自己随身带的诊脉垫上,细细地在那手腕处伏按了一阵,又翻开怀王的眼皮看了看,随后丢下那手腕,起身摇头。
贾谊一见那郎中大夫摇头,便大喊一声:“不!不——”喊毕便双手一撒,“呼咚”倒地,人事不省。
贾谊昏迷之中只感觉自己整个人像飘在半空中……云与雾间的一片虚空……他一路飘着一路喊道:“殿下!殿下!你别走啊!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怀王的声音也似在云雾间隐隐传来……那声音似乎带了一点哽咽说:“太傅,刘揖最终也没能做好一个重本爱民的好藩王,小王让您失望了!小王就此别过……”
“殿下——你不能走!不能走啊!”
“太傅不必为小王难过,小王以自己的死,换来那位老者的性命,或许小王此举能让太傅得到一点安慰……小王纵九泉之下,也无怨无悔了!太傅,小王去也——”
随着怀王的声音渐渐飘渺远去……隐隐地,贾谊似乎听到了刘武的哭喊声:“揖弟!我的好揖弟!你不能走啊!”
紧接着更清晰的是邓柏的叫喊声:“大夫,这里,快看看太傅,看太傅他怎么样了!”
贾谊慢慢睁开了眼,可是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心痛又让他闭上了双眼……那眼里,一颗又一颗止不住的泪水从眼角滚滚而下……
郎中叹息一声,将贾谊的手腕放在脉枕上。须臾,那脸由紧张到松驰……好一阵之后,他放下贾谊的手臂,对邓柏道:“太傅一时还不会有大碍,不过也须息心调养,这脉象似也不大太平。”
邓柏又痛又急地叫道:“天呐,这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