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案我看完了，很垃圾，你们不用拍了。”
罗德帅说完坐回到位置上，场面瞬间静的落针可闻。
片刻之后，又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所有人都开始议论罗德帅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嘴巴比较损的，已经开始阴阳怪气的叫骂，什么“骗子”、“诈骗”之类的字眼不断传入陈春风的耳朵，还有一些人干脆起身立场。
现场的工作人员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出现这么大的波折，一时都傻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罗德帅之所以能被大家认同，是因为他有着远高于在场绝大多数人的实力、地位，相应的他的微信在这间会议室里，也是无语伦比的。
可以说，他的一句话，就击溃了陈春风的大半努力。
陈春风皱着眉头，心思急转，按理说虽然这份方案由于条件所限，在他眼里也算不上尽善尽美，但是放在如今这个年代，绝对属于教科书式的策划，哪怕是国内顶尖的相关专业教授来同台制作这次的方案，他也有自信让其甘拜下风。
现在有两种可能，一是罗德帅无法领会、看懂这份方案，但其作为目前场内最成功的商人，这点显然可以排除。
二就是罗德帅故意贬低这份方案，那么目的是什么呢？是想搅黄这场招待会，然后自己回去另起炉灶，撇开他陈春风，自己独立完成？但是这份拿出来的方案，许多地方陈春风隐藏了关键信息，对方不可能看不出来。
又或者是故意扰乱视听，以压价为最终目的？
片刻时间，陈春风心中有了主意，决定先试探罗德帅的反应再说。
“大家稍安勿躁，我想先在此申明，今天竞价投标的主体是墙体广告，这份方案只是附加赠送的额外礼品，如果不满意，我可以代唐尼教授进行修改。”
陈春风面带微笑说完，又从讲台下面拿出一份小册子，然后微微把头扬起，举手投足间透露出强大的自信：“第二，此份方案确实为唐尼教授所著，需要的话我可以给大家看看英文原稿，不知道会不会是罗总没有领会其中的奥妙？”
这话明眼人都听的出是在暗示罗德帅看不懂策划案，就差没骂罗德帅是个土包子了，许多人听后差点笑出声来，暗道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小小的反击之后，陈春风接着朝罗德帅笑问道：“罗总既然如此不看好这份方案，为什么还坐在这里浪费时间？”
等陈春风讲完，会议室中的嘈杂声明显小了下去，大家都不是傻子，之所以现在大部分人都还留在会议室，其实就是在盯着罗德帅的反应，他这个始作俑者都不走，明显是有什么猫腻。
罗德帅面无表情的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只是一双细长的小眼睛盯着陈春风看了片刻，突然笑着摇了摇头，抽出衬衫口袋里的钢笔，在刚才宣传科特意安排的靓丽女员工发放的信纸上大笔一挥，写了一串文字，装到信封里扔在讲台上，转身就走了。
走出门前罗德帅还回头朝陈春风露出一个慈眉善目的笑容，笑眯眯说道：“我去一趟赵爱国那里，待会唱完票再来喊我。”
陈春风不明所以，被那个贼兮兮的笑容弄得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没办法，现在不是计较这些东西的时候，陈春风清了清嗓子，吸引过来大家的目光，然后故意装作撑开罗德帅的信封往里面偷瞄一眼——其实屁都看不见，然后啧啧有声地说道：“这个价格不得了啊，看来罗总嘴上说着不要，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嘛……”
台下发出一阵哈哈大笑，这个句子现在还没人听过，但在场的老男人们一听就懂。
“好了，罗总刚才开了一个玩笑，他开这个玩笑的目的相信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份方案的价值我想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时台下终于有两个年纪轻的老板高声喊道：“罗总一定是看中了这个广告墙和这份营销方案，所以才故意扰乱视听，大家别上他的当！”
“没错，既然值得罗总下了这么大的功夫，那一定是了不得的好东西，我还真得豁出去血本跟他争一争了！”
陈春风点点头，对这两个提前安排进去的托非常满意，本来他是将人安排在罗德帅看完方案出声称赞时哄抬价格用的，为此他还特意设计了一套话术，没想到计划有变，好在这其中的两个托很有灵性，自己就学会抢答了……
见到气氛逐渐恢复热烈起来，陈春风心中暗出一口气。能做的他都做了，不知道罗德帅这么一搅和，会不会对最终成交价格产生影响。
他本身也还没有能够很好的把握这个时代企业小老板们的购买力，但他的心理底线是十万块钱，希望不要低于这个价格。
刚才发放纸笔到一半的宣传科员工们继续开始工作起来，这些都是按陈春风要求选出来长相靓丽身材姣好的女员工，有的还是从其它部门科室临时调来的‘厂花’美女，一个个人美声甜的，总归能刺激一下这些中小老板的表现欲望。
等到纸笔发放完毕，陈春风再次重申了一遍暗标竞投的规则，又等了十多分钟，由工作人员们把写好出价的信封一个个收了上来。
由于是暗标，而且涉及到‘百万租金’的噱头，陈春风没有进行唱票，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拆开信封慢慢验看。
出价比较杂，有的人一看就没有诚意，有不少出价都是在一千块钱以下的，这些人估计也就是来凑个热闹。
总体来说，有将近半数的出价在一万元至五万元之间，这个价格相当于在婺州电视台非黄金时间段连续做三天到半个月的10秒钟广告。
其他约有五分之一比较有诚意的出价在五万到十万元左右
还有极少数，大概四五个人的出价在二十万元以上，其中有一个甚至出价到了三十万，按50%现金来算，陈春风当场就能拿到十五万元人民币。
翻到最底下的信封，陈春风注意到正是罗德帅之前扔在讲台上的那一个，打开一看吓了陈春风一跳！
这个口口声声说策划案垃圾的罗德帅，开价是五十万零一块钱！
这人看来有不少拍卖或者竞标的经验，由于暗标没有加价幅度限制，也就是说他哪怕报价比别人高一块钱，最终也是他获胜得标。
按这个金额计算，陈春风今天能够收到的现金就高达二十万！
这个价格已经远远高于他的心理预期，陈春风心下惊疑不定，实在是这个人刚刚有过黑历史，不知道是不是来捣乱的。
没有对台下屏息凝神等待结果的众人公布答案，陈春风谎称要请赵爱国来做公证人，让两名工作人员看好信件之后，就走出会议室跑到附近的厂长办公室里。
陈春风一进门，就见赵爱国和罗德帅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没等他开口，罗德帅就笑着说道：“是该叫你小陈好呢，还是喊你托尼老师？”
旁边的赵爱国愣哼一声笑骂道：“就知道你小子要胡说八道，好了，在这里就别装了，这是你罗叔，我特地请来给你捧场的，你的事迹我都跟他说了。”
陈春风翻了个白眼，难怪他一直觉得这胖子一直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呢，感情他在上面死乞白赖的瞎吹牛逼都被别人看在眼里，这么想想还有点尴尬呢……
“哈哈哈哈”，陈春风尴尬的仰天打个哈哈，“这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嘛……那个什么，那罗总的报价还算数不？”
赵爱国疑惑的转头朝罗德帅问道：“叫你来做做样子就行了，你还出价？”
罗德帅显然跟赵爱国关系很好，说话比较随意，斜睨了他一眼说道：“你以为我是你们国企老总整天喝茶看报啊？老子忙的很，要不是真有点兴趣，谁有空来凑这份热闹！”
说完罗德帅转回头对陈春风说道：“我罗德帅说话向来算数，钱就在我车上，等下我让人给你取来，刚才的事情小陈你也别放在心上。本来嘛，我确实存着压价的心思，后来看到你的反应突然想通了，与其省这几万块钱，不如交你这个朋友，所以我在原本定好的价位上又加了十万，怎么样，还满意吗？”
赵爱国吃了一惊道：“加了十万？那你总价出了多少？”
罗德帅得意的说道：“就不瞒你了，你替我保密就好，我出了50万。”
陈春风竖起大拇指，适时插嘴道：“罗总大气！”
“五十万？！”赵爱国倒抽一口冷气，“这堵破墙能值五十万？要不你把我这栋办公楼一起租去得了，我就收你二十五万。”
“滚你的，白送都不要！我说老赵你这两年窝在国企思想也越来越保守了，应该早点走出去看看，要不然你有这近水楼台的机会，也轮不到我来摘果子。”
赵爱国叹了口气：“别说我们厂现在拿不出钱，就算真有钱，也不可能拿几十万干买个广告墙，你也是国企出去的，里面的道道不会不懂。”
罗德帅翻个白眼，没有理赵爱国，转头对陈春风说道：“小陈，我出五十万的价是因为我看了你的方案后，觉得它值这些钱，但是如果之后广告墙的效果不能让我满意，你也别想拿到剩下的二十五万，或者你考虑一下，干脆来我这边上班，二十五万余款我可以现在就结清！”
陈春风把胸脯拍的震天响：“放心吧，虽然我无法来贵公司上班，但我一定尽力帮助你指定一套完善的销售营销方案，我跟你说罗总你今天是捡了个大漏，到时候你一定会为你今天的英明决定庆幸不已！对了，你是做什么行业的来着？”
“做白酒的，现在已经做到婺州白酒行业的老二。”罗德帅不无得意的说道。
陈春风心说难怪舍得在广告上花钱，自从1994年11月孔府宴拿下央视标王，一夜之间，“喝孔府宴酒，做天下文章”的广告语让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小酒厂家喻户晓。那一年，孔府宴就实现销售收入9.18亿元，利税3.8亿元。
紧接着1995、1996年秦池夺下两届标王，这家山东LZ县县属小酒厂，仅用一年时间，年营业额就冲高到9亿多元人民币！
在此之后，似乎白酒企业就尤其喜欢在广告上砸下重金。
但是，1996年正是白酒行业吹起寒风的一年，今年全国白酒产量达到了历史最高点的800万吨，但随着中央政府担忧粮食安全进而导致限制白酒产能，从1997年开始，全国白酒产量逐年下跌，直到2003年的300多万吨！
在此期间，无数曾经风光一时的白酒企业支撑不住，轰然倒地。
现在自己要帮罗德帅搞白酒营销，这他妈不等于49年入国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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