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峤能出门,是趁着今儿是个天气晴朗,出来偷个懒没在家雕玉。于是,她溜着溜着就溜到了自家店面门口。她看着店门口几乎快要挤爆的样子,好奇心一时兴起,就走近瞧一瞧。
直到走近了,才发现店内有争吵声,又碍于人多还挤在门口进不去,就站在门口外了。站在门外那会儿,只听了半段内容,真话假话也听出个大概,但她并没马上出面,而是继续听着。
在那得理不饶人的女顾客犀利数落着自家店员,揭晓前年五月份发生的事以及怀疑自家爷爷雕玉大师的名号时,南峤终是忍不住了。
她站在门外,隔着人群,戚戚然打趣道:“哟,今儿我这店还挺热闹的啊!”
人未到,声先到。
这一句意味深长的打趣声,打断了女顾客正要慷慨激昂的话,也引起了集聚在门口的众人,她们纷纷侧目望去。
众人惊讶的发现,穿着一般,但气场强大的女人站在她们身后。她的双手交叉在胸前,明眸善眯的眼中透露出犀利,隔着人头,直视着不讲理的女顾客。
许是挤在门口的众人被犀利眼色吓到了,自动地移出一条道来。
没人会想到,看似文弱的女子,眼神会这么犀利。
看众人纷纷让道,南峤也不再旁观了,从容自若地走进店内,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地往前走,直到停在女顾客的对面,店员的旁边。
店员在听到店老板的声音后,很是惊喜,尤其在进来那时,就跟踩了气场似的,霸气侧漏地进来时更是惊掉了下巴。
店老板,太帅了!
她情不自禁地高声叫到:“大峤老板!”
店主来了,刚刚什么受气,被欺负的羞耻感通通忘掉。此刻,就是翻身农奴把歌唱的重要时间。
她相信,大峤老板会把不讲理的人分分钟搞定!
果不其然,她的大峤老板笑意横眉玩世不恭地说:“我是这家店的老板,你是哪位?”
女顾客对于她这玩世不恭的态度,由不得脑上一热,主动地自报家门,“林薇!”
南峤在她自我介绍前,细细打量她,似乎感觉在哪见过。
直到听她不爽的自报家门时,顿时冷笑:“哟,这不是六巷玉来器店的儿媳妇么?怎么上我家店买玉件儿了?”
然而,南峤并没打算这么轻松地放过林薇,她戚戚然道来客观事实,“你们家玉件儿不好用了,专程来我这玉坊挑事?”
那语气就跟说了个件小事儿似的随意了然。
女顾客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恍然失措惊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南峤看了眼失措的人,果然不出预料,这人就是找事的。
她垂了会儿眼眸,再抬头时拍了店员的肩膀,示意她离开。店员看懂老板之意,对她点点头片刻不留地离开。
南峤侧目看着自家店员离开,进了里门后,转头看了眼林薇,目光尽是冷淡之意。而林薇被她这么冷淡地看着,也着实失惊一把。
南峤见林薇这般失惊,不禁眉眼上挑,嘴角淡笑:“对!你说的是事实,我也不否认。”
是的,她在承认事实,也在表示自己意识到错误。
南峤这么做,一是对店门口的人的公开承认错误和解释,二是暗讽林薇小肚鸡肠,抓着青尢玉坊的往事挑事,故意抬高自家店的身价。
可是林薇失策了。
既然她敢当众撕开玉坊买假玉的往事,那么她南峤也不介意开撕玉来器店了。
南峤脸色陡然一转,冷丁丁地说:“当初,你公公为了得到六巷,也就是现在玉来器店铺之前,曾对原先的店主人进行挑事威胁吧……”
说着说着,南峤在语尾处中稍微一顿,细细观察林薇的脸色,果然她听后煞是脸色苍白。
看她脸色苍白,南峤得知计谋得逞了,又调皮一笑说:“而近一年来,你家店看我这玉坊吸引了顾客,你们生意暗淡,所以你咽不下这口气故意趁今天来挑事吧。”
话已至此,众人也都明白了,这乌龙事原来是两家玉器纠纷。
弄清情况,众人纷纷对林薇喊到贼喊抓贼,活该在人家店铺挑事被人家店主人识破倒打一耙。
南峤对着门口纷纷出声指责林薇的人,落落大方地笑道:“不好意思啊各位,让你们见笑了。”
众人见此,两家私事两人解决就好,于是纷纷散去。
南峤见众人散去,心里舒了口气。
转头再次对上林薇的眼,刚才的笑意眉上,转身之间又顿时冷了下来,讽刺说道:“十年,也还是你公公,曾在B市黑市中贩卖玉器获利之后,才来到景城开店呢,你怎么不把这事也告诉大家?”
“用了来历不明的钱开了店,还敢嚣张来我店挑事,你也不怕我揭开你们店老底?”
最后这句话,南峤说得又讽刺又自信。
想当初,为了开这店,差点没被气得想打人的南明教训了不少。南峤想来就气,现在愣是有人撞上枪口,那么这口气毫无保留地都洒在她身上了。
也幸好,南明在她开店时以防万一,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六巷店铺的传奇故事,以至于来玉器店的黑暗手段,她也一知二晓。
林薇仿佛被她咄咄逼人的话惊得不知所措,她才嫁过来两年多,许多事都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嫁过来后,公公把店铺都交给她们夫妻俩打理。
刚刚开始打理时还好,直到前年五月底青尢玉坊被爆出卖假玉,而雕玉大师南明却站出来力挺青尢玉坊,一时名声大噪,吸引了不少客源慕名而来。
林薇看着客源都被五巷的青尢玉坊吸引,自家生意暗淡,她忍不住这口气,专程上门挑事。
如今,挑事不成,反倒被南峤当众人面,狠狠地撕开她的小伎俩,让她无地自容。
而更让她惊吓的是,自家店铺的来历,在六巷店铺中多么不上台面。而尤其在青尢玉坊这种小品牌中,自家店铺更是排不上名号。
也难怪呢,自从她嫁过来打理店铺时,就发现街头巷尾的店铺打起眼来就对她有意无意嫌弃。
如今,算是明白真相了。
林薇得知令她羞耻的真相,不禁低下头。
但南峤并没打算放过林薇,既然她挑事在先,那么她也不介意挑明:“你之前口口声声说玉坊制造假玉贩卖假玉,欺骗消费者,可是你敢保证你家的店卖的都是真玉吗?不敢吧,不过我敢保证我店都是真玉。”
“哦,对了,我忘了说了我这玉坊每单交易都有记录,并且登记入册,而每个顾客购买后都有开购物凭据单,以保证每个消费者的权益。”
“那你们店呢?有吗?”
南峤客观存在的解释事实并接连不断反问,问得林薇全身无力反驳。
随意放过找茬的人,不是南峤性格,只见她毫不留情地说:“你说我仗着南明哄抬玉价,导致景城玉价上涨,那么我就问你,你们店一件玉注水镯买了三千,一件小型平安扣买了一千五,一对非纯手工的耳环买了一千,而在我这自产自销打造的玉镯,最高也就买了三千,说到底你们这不是诈骗消费者了?”
“如今,你上门挑事,你怎么不找看清自己店里的东西,是否值得你来上门挑事。”
“还有,既然你怀疑南明是雕玉大师的称号,那么你可以去市博物馆玉器专场看看,里面有多少块是南明雕的。”
林薇听她这么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地,慌了阵脚,有声无力反驳:“不可能,我们的怎么注水了。”
南峤听后,不屑轻哼:“怎么不可能,你问问你家掌事人不就懂了!”
玉来器现今的掌事人是她老公,她老公爱赌博,常常在六巷聚众赌博也不是六巷人饭后闲谈的事了。
她老公赌博过大,没钱赌博,为了能赌博,私下把自家玉器抵押,花小钱从制假工厂购买了大批假玉回来,而这事在玉器市场里早有耳闻了。
看了眼前可怜的女人,南峤终还是心软了,都是同为女人,何必为难呢。
“既然,我都说到这份上,你也该回去整整你家店的风气了,不要老是急了乱咬人,大家都是生意人,今天我放过你不起诉你侵犯我店的名誉权,但不代表下次别人会放过你。”
说到最后,南峤语重心长的提示。
林薇听完一段长话,连自己都惊呆了。之前还觉得,店铺里的玉器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原来是家里内贼所为。
*
等林薇被她说得说不出话气得夺门而出时,南峤才舒展了眉头。
近两年来,青尢玉坊总是被眼红的人上门挑事,大大小小不下十次。
挑事中,青尢玉坊有的赔偿,有的被人起诉,南峤也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给她抹黑了。
站得久了脚有点酸,南峤忍不住往柜台移了移,靠在柜台前。
手伸进口袋里,摸了摸烟盒没摸着,转手又从柜台上拿起圆珠笔在手中转,转得越快,她心越烦躁。
看了眼店,没见店员,南峤扯声就大喊:“子若!”
下一秒,里屋穿来一声:“哎!”
只见店员兴冲冲地从里屋跑出来问她:“大峤老板,怎么了?”
南峤瞥了她一眼,兴致缺缺地说:“关门!”
店员惊讶,还没说出话来,又听到她说:“打扫卫生!”
说完,她嗖的一声把圆珠笔丢进笔筒里,然后悠然地抬脚走向里屋,途中留下一句:“去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