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关于《姽婳》的发行计划就暂时这么定了。这个周五，咱们正式举行签约仪式。”
新近成立的漫画工作室，光线敞亮的会议室。
长长的方桌周围坐满了西装革履的职业人群。
荣军坐在主讲人的位置上，对这个冗长又漫长的会议做了最后的总结。
白岚则坐在副席的位置，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直到荣军敲了敲桌子提醒她：“白主笔，您看这样行吗？”
她这才回过神来，目光扫过满屋子西装革履的人群，做了肯定的答复语气却冷淡：“就按你们说的办吧。”
这时候距离王小黑将自己的作品及合作请求交给小牧多信已经有整整一周，却仍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和公司这边安排的作者签约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她终于还是要丧失跟小牧多信合作的机会。
会议结束之后的茶点会上，白岚喝着罐装饮料站在窗口心事重重。
恰好看到在人群中帮忙打下手的王小黑，她忍不住拦住她问：“上次的画稿，你确定交给小牧多信先生了吗？”
虽然见到了小牧多信本人但严格来说也不算是亲手交给吧。
上次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王小黑犹豫了一下如实回答：“上次确实见到小牧先生了，但是因为小牧先生太忙，我没来得及跟他说上话，把画稿放在桌子上就走了。”
一句话说得白岚心头火起：“这么说你还是没把画稿交给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我的稿子了！”
这件事情确实是自己的错，王小黑弯着腰飞快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应该等到小牧先生有时间亲手交给他的。”
“对不起有什么用！你都多大的人了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你每天除了打工打工打工就是打工，你脑子除了钱还有什么！我要是不问，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把我糊弄过去就算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被搞砸，白岚实在是出离愤怒了。
大厅的客人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王小黑低着头拼命地道歉：“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现在就去小牧先生那边确认，请您稍等。”
说完放下手中的托盘飞快地跑出工作室。
白岚面对着一屋子人的目光是在没办法伪装下去，学着日本人的礼节朝着众人鞠了一个躬后，走进旁边单独的休息室。
扶着窗户努力地吸着气叫自己平静下来的时候，一个日本的电话号码突然打进来。
白岚手忙脚乱地接通，听到那边一个好听的女声说着生硬的中文：“请问是白岚女士吗？这里是小牧多信先生的工作室。”
白岚心头颤了一下，连忙说：“是。”
那个女声继续说道：“白岚女士您好，小牧先生说非常感谢您愿意跟他合作的意向，但是他认真地看过您的作品之后，发现您的作品和他的作品风格差异比较大，恐怕不太适合合作呢。”
白岚的心沉了一下却还是认真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原来是这样啊，其实这次的作品是我很久之前画的，现在我的风格已经变了很多，如果小牧先生有兴趣的话，我还可以送别的稿子过去。”
对方意义不明地沉默了一下，重复之前的话：“小牧先生认为您的风格不太适合跟他合作。”
再也明确不过的拒绝，白岚的心彻底冰冷。
她说着：“原来是这样啊，谢谢您的电话。”正打算挂断，对方却突然说道，“此外，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您，上次送画稿过来的那个女孩，小牧先生看过她的画之后觉得她很有天赋，但是上次跟她谈话的时候意外被打断了，怕她产生什么误会，所以希望能跟她见一面，不知道您那边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一长串话说完的时候，从白岚站立的位置刚好能够看到从楼下走过的王小黑，明明好几分钟之前就当着大家的面委屈巴巴地出门了却等到现在才正式地出发。就好像那天她消失了一整天也没把该送的稿子亲手送给小牧多信，却让小牧多信看了她的画稿一样。
漫画应该是一种单纯而纯粹的东西，这种心机的女人会画漫画本身就是一种对漫画的亵渎。
想清楚这一切的时候，电话那头已经在催促：“喂，白岚女士，请问您还在听吗？”
白岚答应了一声，说：“嗯，我在听。”
电话那头紧接着问道：“那请问您知道她的联系方式吗？”
“……”
“喂？”
“……”
“请问您知道那个女孩的联系方式吗？”
“……”
“喂？”
“……真是抱歉，她前两天已经回国了。”
“唉？怎么会这样，那请问您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她说她要回家结婚了，以后再也不画画了，所以也没有留联系方式。”
“啊？以后都不会画了吗？真是太可惜了，我们小牧先生很喜欢她的画呢。这两天一直都在不停地念叨，说想要跟她合作。”
“……”
“无论如何，多谢您的告知，但是，如果以后您还能再见到那个女孩的话，请一定鼓励她继续画下去，小牧先生说了，虽然她现在的笔法还很年轻，但是只要能够继续坚持下去，一定能够成为很优秀的作者。如果就这么放弃的话，实在是太可惜了。”
“明白了，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转告她。”
“那么，感谢与您的通话。”
“我这边也是。”
“再见，祝您日安。”
“……再见。”
-
“小牧先生，上次的画稿请问您看过了吗？
“小牧先生，对不起，我又来麻烦您了，上次的画稿希望您能看一下……
“小牧先生，上次的画稿是我们白主笔画的，不是我的，希望您能……
“小牧先生，请您……
“小牧先生……”
没有勇气。
真的是无论演练多少次，都还是没有勇气再次站到那个那么直截了当地说自己“不适合画漫画”的人的面前，再次问他跟漫画相关的事情。
明明已经说过了“不适合画漫画”，却还是厚颜无耻地做着与漫画相关的工作。
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样的自己会遭受到怎么样的嘲笑。
这就是那个可怜虫啊，明明画了那么久还是一事无成，却像傻子一样的不知道回头。
明明都说过了不适合不适合啊，却还是恬不知耻地坚持着，难道真的做着“努力就能成功”的春秋大梦？
到了这种地步都不知道放弃，这样的人真不知道是可怜还是有病了？
画得这么垃圾却还想着有一天能出名，到底得有多不要脸？
一想到隐藏在小牧多信和善笑脸下这样鄙视的声音。
王小黑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眼见着地铁到了秋叶原站，快出站的时候突然接到了白岚打来的电话：“喂，王小黑，你现在到哪里了？”
王小黑连忙回答：“我刚到秋叶原，马上就到小牧先生的咖啡馆。”
白岚接着问道：“你现在还没见到小牧先生对吗？”
王小黑回答“是”，白岚就说道：“正好，你不用去见他了，回来吧，我有其他的工作要你做。”
不用去见小牧多信简直如获大赦，王小黑感激地道谢：“谢谢白主笔，我现在马上回去，不过，请问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工作？我好提前做准备。”
电话那头白岚沉默了片刻，然后慢慢地问道：“王小黑，你有没有兴趣参与《姽婳》的制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