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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李代桃僵

凉风有信,菜谱难背,乌鹊西飞,夜已深沉。

易鸩抱着菜谱望着天上那轮圆月,只觉得腹中饥饿难忍,那轮金黄圆润的月亮越看越像,那天和阿秦吃的那块饼子。

“烧饼烧饼,我还想你……”易鸩摇头,自己这肯定是被罚不准吃饭饿糊涂了,闭眼努力想着烧饼的样子,想画饼充饥,却没想到那脑子里的烧饼越变越白,越变越嫩,渐渐地有了弯弯的眉眼,还有小小的嘴。

越想那饼子越像阿秦姑娘了,易鸩皱眉,自己这肯定是得病了,不行自己不能出事,这出了事那老易不得哭死。

“少爷这是怎么了,哭丧着脸。”老管家提着大灯笼过来监督他背诵的进程,一来就看见他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摇头晃脑,哭丧着个脸。

“管家,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易鸩突然正色,站了起来,目光炯炯。

“在想这个!”老管家笑了一声,偷偷打开大灯笼,灯笼散发出一股香喷喷的菜饭味易鸩突然眼睛就亮了。

易鸩恶狗扑食一般端起来,猛地往嘴里塞,塞着塞着只觉得饭碗里有阿秦的小脸,笑的乖巧可人,他眨眨眼又看见菜里的阿秦眉眼弯弯。

他叹了一口气,坐在地上:“管家我怎么最近脑子里老是有一个人,就像饭菜一样的牢固,不!好像比饭菜还要牢固!”

管家有些奇怪的看着他:“少爷莫不是病了?有什么比吃还要重要?”

“我现在看月亮是她,看饭碗是她,就连看菜盘子也是她。”易鸩只觉得心里像猫爪子挠一样,但又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就有种想要奔去那天吃饼的地方,去见她。

老管家摇头:“少爷您多半是得不治之症了!”

易鸩吓得跌倒在地,浑身颤抖,声音变了调:“管家,快快把纸笔给我,我要给我们家老头子留遗书,我死了他就可以再娶个女人,重新生个好儿子,呜呜呜……”

老管家翻了个白眼:“少爷您书读到狗肚子里了么?这不治之症叫做相思病啊。”

易鸩愣在原地,看着老管家渐渐离开的背影,只觉得那瘦小的身体变得高大起来。

“悠哉悠哉,辗转反侧……”第二日易鸩顶着熊猫眼爬起来,只觉得古人诚不欺我,这句话是真的,自己这是真的辗转反侧了。

突然外边无比喧闹,他这才发觉府里来了客人。

他打开窗子这么一看,只觉得心哇凉哇凉的。那人着一身高领白袍,长发一丝不苟的束起,棱角分明的脸上常年挂着嘲讽的表情。

那是他远房表哥,听说最近到餮食城有要事要办。

易鸩从小最讨厌他这个花孔雀一般的表哥,两人同龄。沈风自小就被人称为神童,在易鸩还走不稳路的时候,他已经能背出一首诗歌了。

从小易鸩就被父亲拿来和他比较,从来捧着他的人多,加上长的俊俏,为人无比倨傲,看人向来不用正眼。

易鸩慌慌张张跌跌撞撞地刚进正门,沈风嘲讽的声音就传来:“表弟好兴致,这么早就出去锻炼身体,果然是生龙活虎啊。”

易才瞪了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一眼,转头对着自己侄子笑得和蔼可亲:“听说小风这次来餮食城准备干一番大事业啊。”

沈风露出极为得意的笑,吹了吹琉璃盏里的茶叶,慢悠悠的喝一口。

待到易才脸上的笑都僵了,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的时候才幽幽地说道:“正如伯伯说的,我今年也成年了,按照家规得出来自立门户了。我想着这边有大伯在,而且不是十年一回的厨艺排名赛就要开始了么。我特意过来助大伯一臂之力,让我们易家立于这餮食城之巅。”

易鸩听了心里呵呵一笑,高傲的死孔雀,就会说大话,他不屑的撇撇嘴。

沈风席间跟易老爷就着着菜肴的做法大谈特谈,向来不关注这些的易鸩根本插不进话去。那沈风看见易鸩吃瘪的样子,眼神更加的得意:“大伯对于厨艺这么精通,想必弟弟也学到了不少绝技吧,什么时候露两手啊。”

易才看这情况忙道:“犬子不才,还是风儿厉害啊。风儿最近有什么打算啊。”

沈风抖抖衣衫站起来,折扇摇摇指向对街,脸上挂着势在必得的笑:“侄儿近期就想买下这秦家的食香楼,让他们家在这城中再无法与我们家争辉。”

易鸩当即翻了个白眼,实在看不来这个孔雀的张扬作态,酝酿了一下:“爹,我还有菜谱要研究呐,您陪表哥聊聊,我就先去看菜谱了。”

说完不待两人有所反应极为麻利的拔腿就跑。

气喘吁吁的刚到自己院门口就碰到了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管家,老管家笑嘻嘻的凑拢:“少爷见到表少爷了吧,是不是感觉自信心受挫,之前都劝您好好跟着老爷学做菜您偏偏不,难受吧。”

易鸩嘴角抽了抽,苦笑不已。

清晨的光投过枝叶洒在阿秦脸上,她猛地惊醒,发觉自己睡在床上。

秦家老爷端着药进门,见她醒了,高兴地热泪盈眶,口中不住的念了几声佛:“昨晚我还以为你跟着那个你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走了,还好还好,你没有走。”

阿秦又想起了秦小姐那张惨白满是泪痕的脸,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替她赡养父亲,一直陪他到生命尽头。

妖的一生很漫长,人的一辈子只是妖生的一小段插曲,阿秦愿意留下来。

阿秦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厨房,可以跟着秦老爷学习厨艺了。

当她进厨房那一刻,她仿佛看见了秦老爷眼里的泪光:“这么多年了,臻儿总算懂事了。”

秦老爷见她主动要学厨艺,高兴得不得了,一口气做了十几道大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

阿秦看着这场面,想起了秦小姐,鼻子一酸就要流下泪来。我的这一切都是顶替你的啊,要是你还活着多好,有家人陪着。而现在只能孤零零的躺在花里,无依无靠。

人们都知道秦家女儿改性子了,开始学着掌勺,跟秦老爷关系也缓和了。

阿秦每日早起,为秦老爷做早饭不让下人帮忙,秦老爷高兴得合不拢嘴,摸摸阿秦的头:“这些年我们父女真的是莫名其妙的相处,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给你做过你爱吃的鱼香肉丝了。”

阿秦看着秦老爷有些泛白的发,不知为何鼻子有些泛酸,她摇头:“爹,都是女儿以前太不懂事。”

秦老爷看着她眼睛泛红,突然怒了,一手拍在桌子上咆哮道:“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为什么哭了,待老夫去打断他的狗腿。”

阿秦听到这句话彻底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秦小姐,老爷若是知道你已经死了,他得多难受啊。

“爹,女儿错了,女儿之前真的错了。”阿秦扑进秦老爷怀里,只觉得无比的温暖,是她当妖以来最温暖的时刻。

秦老爷听了抬起袖子擦擦眼泪,道:“那时候爹意外撞见那小子私下翻墙过来找你,我就不放心。我想啊,我这么爱的宝贝女儿我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多么宠她,这不知底细的小子如做贼一般偷偷翻过墙来跟你幽会。这不是败坏你名声么。”

阿秦闭眼想起了那个黑衣人,想起秦小姐死时的惨状,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

秦老爷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如此爱我的宝贝女儿,我不在乎对方门第也不在乎对方相貌,只要是女儿喜欢的,就正大光明的带来见我,我也会成全。那般宵小不敢见人之徒怎么有资格来见我女儿。”

阿秦哭的不能言语鼻涕止不住的流,秦老爷忍俊不禁,拉起自己的袖子放在她鼻子前好笑的看着她。

阿秦很是奇怪,秦老爷大笑:“你以前不就最爱跟爹耍泼么,一不如意就哭的鼻涕直流,最后来哄你你还要在我衣袖上抹鼻涕。爹现在没有手帕,但你哭成花猫了,爹把袖子再借给你。”

阿秦很是羡慕秦小姐有这么一个爹,心里却更是难过了。

秦老爷仔细看了看她,有些伤感:“你娘走那会,你恨死我了,我们再也没有像这般亲近过,我拆散你们俩我是真怕你不要我这个爹了,还好,还好。”

阿秦吸吸鼻子,心中更是坚定了要替秦小姐照顾他的念头。

谁都不可以伤害秦老爷,谁都不可以伤害……爹。

正是温情的时候,阿秦只觉得手背有些痒,低头一看只见一只毛发蓬松,白如雪团的狮猫蹲在她面前,碧眼绿油油的发光,一口一口的舔着她的手。

阿秦一声尖叫冲破云霄,秦老爷一脸慈爱的摸着那只猫:“臻儿不是一直想要你表哥家的这只猫么,我去给你讨回来了,可喜欢?”

阿秦瑟瑟发抖的看着那猫,猫眯着眼睛很是乖巧的样子:“爹,我不喜欢猫了,您抱回去还给表哥吧。”

秦老爷抱起那只猫摸摸它的头:“女儿这又这么懂事了,以前一直缠着要,既然给你要来了就好好养着嘛。”

阿秦突然有点窒息的感觉,没等她说话,那猫挣脱了秦老爷的手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她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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