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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你赔我的易拉罐儿。”
夜晚的城北街道,两个身穿不同颜色校服的少年,气喘吁吁的弯腰,用手撑着膝盖。
我用挎包装着两盆绿植,一边一个,跑的像个要起飞的鸭子。
“你…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你不跑,我能……能鬼叫?”
陈安终于坚持不住,勉强撑着走到墙角,靠在路边坐下,抬头看到我鸭子般的姿势,又忍不住笑得瘫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
从阁楼走的时候,我看陈安情绪不对,就主动揽过抱花盆的活,为了好拿,我还顺带背上了他的挎包。
没想到现在成了我的大累赘。
我把装有君子兰的挎包往他怀里一扔,原地坐在路上。“老子不玩了,爱拿不拿!”
陈安伸手接住挎包,然后从墙角匍匐过来,趁我生气转头的间隙,用挎包带套住我往过扯。
我被他突然的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上奔跑缺氧,全身乏力,轻易的被他拖到墙边。
“哎,你……噗哈哈哈…咳…咳”
我刚想回头骂他,就看到陈安像个史莱姆一样睡在路上,头枕在墙上,腿伸的老长。
他有气无力的抬手把我往他身边拉了些,刚被拖过来的时候懒得动,所以挎包带还没来得及取下来。
“林恩,怎么敢睡地上了?不怕你妈回去打你?”陈安一脸欠揍的看着我。
我妈和我奶奶不一样,她最讨厌洗衣服,而我小时候特别淘气,最喜欢坐幼儿园的滑滑梯,还喜欢拉着陈安在草坪打滚,每次穿着污秽不堪的衣服回家时,都免不了一顿打,所以慢慢的,打滚这个小爱好就被我妈强行删除了。
晚上的城北很安静,街道上也没多少车辆,我模仿陈安的姿势躺在路上,双手枕在后颈,看着林城一尘不染的夜空。
“怕什么,我妈现在没时间管我,得劲儿浪。”
陈安没在接我的话,安静的盯着天上闪烁的星星。
“哎,你说,我们俩这样会不会被人当成尸体?”躺了一会儿,我被路上的石子硌得后背疼,就想撺掇他回去。
“急什么,好久都没这样安静了。”
“你前几天不还告诉我,在这个年纪,安逸就等于死亡嘛,怎么,这就忘了?”
陈安抱着头往我身边挪了挪位置,然后把自己胳膊压在我的胳膊上。“我那个话是有针对性的嘛,说的是你又不是我。”
“得,您是大爷。”
“林恩。”
“嗯?”
“你有想过以后干什么吗?”
陈安的胳膊比我长,比我重,压的我手麻,于是我挣扎着反抗,转而把他的胳膊压在下面。
“想过啊,以后我就想在二中门口开一家花店,然后你在隔壁开一家星巴克,我爸在你隔壁开一家蛋糕店,然后我们一起混吃等死。”
他被我认真的话逗笑了,肩膀一颤一颤的,他一动,就带着我也跟着动,然后我们俩就跟抽筋一样在路上抖。
等到笑得实在没力气了,陈安才用手拍了一下我的头。
“真没出息!”
我不喜欢他装小大人的样子,明明我们俩就差了几个月而已,于是我反驳他,“这怎么没出息了,不用担心生活,每天就看着二中的学弟学妹们长大,还能做一个有故事的店主,哪里有问题啦?”
“我跟你想的不一样,我以后啊,就想去环游世界,去航海,去蹦极,去爬珠穆朗玛峰,去看遍世界所有的美景。”
他的声音在这个空旷寂静的夜晚回荡的老远,但我并不认同他的话,只是认为他比我还幼稚。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叶子,你就算飘上天,还是得归根,不管你走多远,去这世界哪个角落,到最后,你都要回到林城这片土地,贡献最后的养分,成为林城里遮蔽烈日的参天巨木。”
“啧啧啧,你以为你是肥料啊,还贡献养分。”
陈安起身用手拍了拍后背上的灰,然后拎起挎包,在空中甩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花盆砰的一声撞在他的腰上,我听着就疼。
他的步伐被花盆撞的一趔趄,但是自己耍的帅,再疼也得坚持下去。
这种情况我不好抹他的面子,只能憋着笑起身,学着他的样子走路。
我跟陈安很像,并不是外表,而是内心,我们都有一些小怪癖,比如我喜欢走路踢瓶子,他喜欢甩挎包,我喜欢按路面的线条走路,他喜欢在人行道踩单数砖块,上台阶我喜欢一次跨两级,他喜欢踏小碎步,还有,我们都很喜欢短发女孩儿。
陈安为了避免我笑他,就一直憋着疼不回头,我安静的跟在他身后,尽我所能的模仿他所有的动作,踩他留下的脚印。
但是,有很多东西是没办法模仿的,比如他的脚比我大,他的手比我长,他走在我前面的时候,会遮挡太阳射向我的所有光芒,我亦步亦趋的跟着他长大,看着他身材慢慢高大起来,丝毫不敢分神,生怕我一不小心,就在这黑暗的街道,永远失去他的踪迹。
走到陈奶奶家楼下时,陈安终于愿意回头。
少年在路灯下朝我挥手,我故作高冷的瞪大眼睛抬下巴,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头也不回的走进右手边的家属楼,想籍此得知他的感受。
但是这种方式明显不适合我,没走几步,我就忍不住跑回楼梯口,贼头贼脑的探出头,想看陈安有没有上楼。
还没等我看清路灯的位置,就感觉脖子一沉,然后就听到陈安放肆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你个沙雕,我就知道你会回头。”
陈安靠在楼梯口的墙壁上,满面春光的看着我,丝毫没有刚才的颓废。
我扯下脖子上的挎包往他腰上打去“你才是沙雕!”
他敏捷的一侧身,躲过我的攻击,转身往对面楼跑去。
“君子兰就先放你那了,我怕我奶奶把它当成菜吃了。”
我很少能打到他,所以也没多失望,只是在心里诅咒他几句,就开开心心的背着两个挎包上楼。
回家时屋里的灯已经关了,我没敢闹出太大动静,轻手轻脚的走到自己房间,生怕把我妈吵醒,到时候就免不了一顿念叨。
从进门我就开始脱衣服,等关上房门的时候,全身就只剩下一条校服T恤。
三米投篮将脏衣服扔进洗衣机后,我把何莉送的两盆绿植一左一右的放在窗台。
窗子外面是布满生机的林城花草,在夜晚舒展身躯,窗子里面是我跟陈安的盆栽,花盆旁边是偶像海报,我希望它们俩也能汲取汲取偶像的光辉。
睡觉之前,我特地给盆栽浇了点水,然后躺在床上,看着君子兰细长叶子上摇摇欲坠的水珠。
“晚安,君子兰。”
“晚安,没名字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