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个摇摇晃晃的往二中操场走去,穿过绿绿的草坪,我们就能取捷径到达一中,杨豆儿和杨宁欢快的唱歌,一边嗨还一边给我讲述他们的寒假生活。
真的蛮羡慕他们能如此快乐,好像从来就不曾有过烦恼,而我却成了小时候最看不起的那一类成年人,表面风平浪静,内心痛苦难耐。
这类人很假,也很痛苦,好像整个世界都不待见他。
“林恩?林恩!”
“嗯……嗯?怎么了?”杨宁和杨豆儿突然停下脚步,一起看着我。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杨宁关切的问,杨豆儿也插话说:“是不是刚才那个小子弄的?哼!我今天非得把他扔出去……”
“哎,别闹了。”我朝他们挥了挥手,“不是他的原因,是我妈早上不让我睡懒觉,现在还晕着呢……”
“……你小子啊……嘿嘿,咱们真像……我也喜欢睡懒觉…………不过没有起床气……”杨宁他们真好骗,我这样说完之后,他们又开心的挽着我的脖子,开开心心的继续哼着歌大步向前了。
一中和二中的就隔了一片操场,走了没多一会儿,眼前就能看到一中高大的钟楼,还有明晃晃的校徽。
自从上了二中以后,我就很少再来一中了,小时候倒是经常跟着陈安一起往里跑,记得上小学那会儿,一中开始实行学生证制度,我们俩就想办法从旁边的围栏钻进去,现在想起来好傻。
其实一中的建筑并没有二中好看,只是千篇一律的新,面积也没有二中大,因为二中建的早,那时候城北还不太繁华,而一中建校的时候,城北已经被各种建筑包围,所以它只有一个校区,连操场都没有。
快到一中大门的时候,杨豆儿突然顿住脚步,“哦对了,林恩,我一直记着来了要好好的谢谢你呢。”
“谢我?谢我什么?”
“就是那个啊……”他激动的拍着大腿,“多亏了你提醒我不要和爷爷提起成绩……哈哈哈哈……你猜怎么着,杨宁回家的时候按捺不住兴奋,非得要跟爷爷说自己的成绩,结果被爷爷提着拐棍追着打了几条街…………”
等他笑完之后,才心虚的拍了拍胸口,“多亏了你那句提醒,不然那时候挨打的就是我了。”
杨宁在他开口之前就提前走的老远,看他还在笑的欢的不得了,就忍不住回头叫:“林恩,你走不走,别跟杨胖子学傻了!”
我满脸黑线的摸摸额头,“这俩兄弟……还真是奇葩……”
与杨宁他们俩欢快的心情不同,我是怀着极度复杂的心情再次回到这个地方,记得初中毕业前的那个周末,我和陈安最后一次钻围栏进到一中,对着钟楼上那个熠熠生辉的校徽许誓,一定要一起来这里念高中,而且那时候我还在心底瞧瞧许愿,希望自己能成为像陈安那样的孩子,能让我妈为我高兴一把。
后来的结果都已经知道了,我来了二中,陈安去了一中,我们并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哭着闹着没办法分开,前途对我或对他都很重要,我希望他能理智的变好,我能以他为荣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我们都有相同的想法,一致的默契,所以一直到现在,陈安没再提起那年的失约,我也没再来过一中,有些事埋藏在心底,它并不是消失不见,而是在哪个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里腐烂分解,如果说非得有重见天日的那天,我倒是希望它不要结出果实,变成尘土随风而去就好。
那些年幼且没办法记起的梦啊,我们就此别过吧。
我神经质的对着一中巨大的钟楼鞠了一躬,杨宁和杨豆儿呆滞的看着我,不知道我发什么疯。
我学着偶像感谢观众那样,对着钟楼上明亮的校徽作九十度鞠躬,把脸放在别人看不见的死角,如果我有长到可以遮盖住侧脸的头发的话,如果现在是在拍那种矫情的青春片的话,我倒是想大哭一场,好好的祭奠腐烂成泥的梦想。
但是不行,杨豆儿他们眼巴巴的看着我呢,我洒脱的抬起头,对着他们露出我白的晃眼睛的门牙,然后,傻笑,“嘿嘿…………嘿嘿嘿嘿……”
听人说哭泣与笑脸所消耗的感情相同,那要是我笑的够久的话,是不是也算是祭奠了它?
等到我笑的肌肉僵硬,旁边围绕了一大群人的时候,杨宁他们俩傻孩子才反应过来给我救场。
“唉,兄弟你还是太痴情,为了个女孩把自己刺激成这样。”
“…………”
杨宁哭丧着脸,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背上,然后和杨豆儿一起架住我,突破好奇的人群,往后面的教学楼走去。
我强忍住把他就地处决的冲动,怎么能想出这么菜的借口?有人分手的时候是在笑吗?
…………嗯,也不一定,电视剧里不是有人哭到呕吐吗?
原来,我也是伤心的啊。
刚走到远离人群的视觉死角,我就挣扎着从他们俩身上下来,拍了拍揉的皱起来的衣角,抬头对他们说:“你们俩二货自己去玩儿吧,我还有正事儿。”
“嘿……你才真是过河拆桥的主,我们俩刚帮你脱困,你就想单飞了啊?”
“嘿嘿,哪能呢…………嗯,到时候给你介绍五个一中的女同学……”
我初中大部分的同学都念了一中,杨豆儿和杨宁自从知道我在一中有同学的时候,就一直缠着要哦介绍几个女学霸给他们辅导功课,但每次都被我正直的拒绝了。
今天没办法,只能抛出这件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他们俩听了我的话之后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同时看着我,伸出右手,“再多加两个。”
“不行拉倒,你以为选白菜呢。”说完我就装模作样要走。
“哎,成交,成交!”他们俩一左一右的上前抱住我的两个胳膊,像两只爱撒娇的大熊猫,“行了,快滚蛋,我手都要被你们俩扯断了。”
“嘿嘿……好嘞,这就走。”
看着他们俩欢快的身影,我在心里变得畅快了不少,不再那么压抑悲观了。
“有些事情不能老这么拖着了……”我一边嘀咕着一边朝一中的食堂走去
一中的报名点不像二中那样多变,每年都是在食堂,一中的食堂用上了林城最先进的设备,可以算得上豪华了,从进门开始,眼前就出现流水线一般的餐桌。
嗯,很像外面那种很贵的自助餐,不过这里比外面便宜不少,我买了一块小蛋糕,一边吃一边踮着脚看乌泱泱的人群。
扫视三圈以后,我果断的舔了一口奶油,然后转身走出食堂。
陈安没在这里。因为他个子很高,如果在这里的话,我应该早就发现了,而且今天他爸妈肯定没时间陪他来报名,稍一推理,我就猜到了他在哪里。
一中算是林城地势最高的地方了,在主校区最后面的教学楼前,有一块儿向阳的土坡,刚开始的时候是要规划成看台,后来因为资金不足,这里被闲置下来,现在被一些退休的老师在这里种上了各种菜种,还有一小片向日葵,很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小菜地。
这栋教学楼是一中最先建起的学生公寓,墙面上还是那种小小的碎石子,小时候我跟陈安经常上楼扣墙面上的小石子,攒够一把之后,放在手心里攥紧,搬运到下面的土坡上。
以陈安那种闷葫芦性格,没事的时候肯定是在那里,果然,等我绕到后面的宿舍楼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陈安坐在向日葵旁边,仰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也和林萱很像,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他们却总要给人一种沉重的感觉。
“嘿!那傻狗!”我仰着头,眯着眼睛对着头顶的陈安叫道,他听到声音下意识的往下看,发现是我之后,下意识的露出笑容。
跟向日葵很像。
要是向日葵地里有一株这么好看的同伴的话,再厉害的僵尸也不在话下了吧。
还好陈安身边有我这个太阳,才能让他不断的从阴湿的泥土里汲取养分,向着阳光生长。
我费力的从旁边的台子上爬到土坡上,然后跟他一起坐在向日葵旁边,静静地看着主校区拥挤的人群,久久无言。
坐了一会儿,一中的校园广播开始播报报名流程,一阵冠冕堂皇的引导语之后,广播里开始播放流行音乐。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别人怎么说我不理…………”
美妙的音律从机器里流出,然后被不断放大到我们的耳朵里,听说这首歌是恋爱之曲,想不通为什么会播放在这个时段。
不过管他呢,好听就行了。
歌词很有感染力,陈安安静的坐在我眼角的余光里,好像一直都没长大过,我们俩还是那个半大的孩子,整天穿着小短裤乱跑。
“陈安?”
“嗯……”
“你对林萱是不是有好感?”
他没想到我会突然问这种没来由的问题,瞪着眼睛准备说什么,在他来口之前,我出声阻止他,“是或不是,不用说其他的,你知道的,我经常会想些跳跃性的问题……所以,不用在意……”
我又突然语无伦次起来,失去了刚开始的镇定。
陈安顿了顿,才开口说,“是有好感,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
果然是这样么,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直接听他亲口说,心里又是另一种感觉……我制止了他接下了的话,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陈安,你没必要说什么照顾我之类的话,从小到大你照顾我的够多了,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你没办法照顾我,因为我们都是平等的…………”
我不顾他的表情,眼神也从盯着他的眼睛变成盯着他的鼻子。这好像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当他的面说这些矫情至极的话。
“行了,别激动了,我懂!”陈安打断了我心潮澎湃的演说,听见他清冷的声音,我一下丢失了所有的勇气,对手光声音都这么好听了,这还怎么打啊……
校园广播的歌曲正好播放到,“我们都需要勇气,去面对流言蜚语……”
陈安挪了挪位置,坐到我身边跟我背靠着背,声音从遥远的风里飘过来,“这些事不是我们俩能决定的,毕竟对方是人而不是物品…………”风声突然盖住了他的声线,等我再听见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讲述。
“林恩?”他转过头露出一个倾城的笑脸,“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个样子呢,看来书上说的果然没错,女人才是男人的催化剂……”
“听见这首歌了吗?”他指了指远处的广播室,“有时候,你也需要一些勇气,我的态度并不那么重要,你真正的对手是…………赵乐辰。”
“什么?”我没听懂他的话,转身揪着他的胳膊,“关赵乐辰什么事儿?”
他洒脱的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有些事啊。说了第二遍就不灵了,所以啊……”他不动声色的掰开我拽着他的指头,“天机不可泄露!”
然后转身就跑。
“卧槽!陈安,我他妈看你今天能跑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