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死寂一片,有暗沉的长明灯,带着一股怪怪的味道,似药不似药,腥甜腥甜的,少陵皱皱眉头,心想不会刚离开鬼门关又进入修罗场吧?
观察了一轮环境,这里头真不一般,房间虽然不大,却在对门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铁笼子,上面盖着一块大黑布,看不到里面是什么。看向左边,他愣了一下,只见左边靠墙处立着一个满身绷带的人,一动不动,不知道还活不活。再看向右边,怎么有一只白色山羊在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双像是人一般的眼睛把他吓住了。
山羊随后慢慢隐没在暗处,那白色一点一点地消失后,房间再次陷入死寂。少陵想找个位置躲躲,等一会想办法再出去,不过令他毛骨悚然的是,无论自己站在哪里,绷带人的脸都是朝着他,一双黑洞一样没有眼珠子的眼睛散漫地看向他。刚开始以为是假象,后来试过几处位置,结果都一样,令他终于确信,绷带人一直都盯着自己看。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男?”少陵在心里嘀咕。
没想到那绷带人双手的绷带突然散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涌向少陵,奶奶的,怎么这么臭?
绷带人的双手完全裸露出来了,那双手出奇的巨大,看起来有常人的三倍之大,这是怎么练出来的?
少陵听过北方有一门掌法,叫铁砂掌,顾名思义,练习时就是不断用掌批击沙袋,传言功力深厚者可着手碎骨。经过日积月累的练习,练习者的手掌会比常人肿大很多。看这绷带人的手,像是一名铁砂掌高手。
绷带人的双手在滴血,浸透了绷带,似乎身有重伤。没等少陵反应过来,绷带人双手一甩,两条带血的绷带犹如两条红白相间的毒蛇咬向他。
太恶心了吧!少陵左手着地,一个侧空翻,躲开绷带的攻击。没待少陵站稳,绷带人两下跨步,已经来到他的身前,带着血腥的右拳向他轰击过来。
少陵吓一大跳,速度好快!来不及闪躲,只能硬扛,他双臂交差护于胸前,后腰拱起,呈游虾状,这是用于卸力的一招“弓虾式”。
“砰——”少陵像被一根大圆木桩撞击了一般,胸口翻腾,双臂剧痛,连退了五步才站稳。不敢保留,他左脚踏上墙壁,助力一跃,右脚反踢绷带人头部。
绷带人不做防守,头部被踢中,可只是头一歪,继续又是一击势大力沉的攻击。
不能再硬扛了,少陵右脚带力,借助绷带人左肩,一蹬,高高跃起,避过重拳攻击,接着在空中侧身,左脚横扫,攻击绷带人后脑。
绷带人全身除了拳头和眼睛外露之外,其余部分均被裹在严密的绷带之下,寻常人都是患了伤才会裹绷带,可这人攻击如此凌厉,哪像患伤?
还是没有防守,绷带人任由少陵左脚横扫过来,头上的绷带给踢掉一半。绷带人扭了一下脖子,把头上的绷带全部解下,接着把全身的绷带也解下来。
少陵看得头皮发麻,这又是哪门子的人啊?头上没有耳朵,没有鼻子,冒着白烟的嘴巴里没有一颗牙齿,全身不停地渗着血,看不清这人到底有没有人皮。
奶奶的,这里到处都是怪人,还是跑吧!少陵连忙向门口跑去,可没跑几步,就被腥红的绷带捆住手脚,摔倒后鼻血都出了。绷带接着不停往他身上捆,看样子要捆成粽子才罢手。
想不到自己一世英名,要死成这般难看,少陵已经开始默哀了。突然,他听到身后有蹄子奔跑的声音,心想完蛋了,还有一个怪人在身后,索性闭着眼睛等死。
不料,身上的绷带反而松弛了,少陵赶紧睁开眼,看到刚才出现过的山羊用羊角撕开了绷带,救出了他。
这时,少陵才真切地看清楚这只山羊,它的四肢特别修长,羊角像两把弯刀,浑身雪白,气度不凡,如果不是头上有角,他还以为是一匹白马,背上有一只箭筒一般的盒子,里面似乎装满了许多暗器之类的。少陵肯定这不是一只普通的山羊,而是一只侠羊!因为它救了自己。
绷带人不由分说,向山羊发起攻击。只见山羊左闪右避,非常灵敏,绷带人完全跟不上。山羊最后利用锋利的羊角刀,从后穿透绷带人的胸部,解决了战斗。
想不到自己不如一只羊,少陵惭愧起来,抱拳对山羊说:“有劳侠羊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不客气!”一把清脆如少女的声音从山羊口中响起。
羊都修成精了,怪不得这般厉害,少陵赶紧说:“原来是羊仙,失敬失敬!”
“什么羊仙,我是人。”一名少女突然从房顶降落,轻盈着地。
少女与少陵年龄相仿,约莫十七、八岁,样貌玲珑清秀,长发过腰,一身浅黄色劲装,与山羊走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仙外之感。
看清楚后,少陵舒了一口气,总算见到个正常人了,说:“谢谢你的山羊相救,对了,你怎么一直藏在房顶,也是潜入进来的?”
少陵心底最希望眼前这少女回答他说,“对啊,我是‘维新会’的人,是你们的新成员。”
“别问了,当未见过我。”少女冷冷回答。
少陵头一次被人冷言冷语对待,心中不爽,可不好露于言表,说:“我叫梁少陵,请问女侠芳名?”
“我没有姓名。”少女一如既往的冷冰冰。
好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还是带冰的,少陵鼓足勇气,再问:“女侠不是这黑店里的人吧?”
“你的问题真多。”少女说。
突然,少陵感觉浑身发痒发痛,作为大夫的他知道自己中毒了,肯定是那些绷带有问题。他必须脱下染有绷带人血迹的衣服,还要在皮肤上药才能好。
他是大夫,身上当然有药,可是要在这美丽的少女前脱光衣服,多难为情啊。
“你……你可不可以先离开这个房间?”少陵说。
“我为什么要离开?我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少女说。
少陵知道外面有守卫,他不想被抓回“孙子笼”里严刑逼供,接着说,“我……我身上中毒了,想脱衣涂药……”
少女好像明白他的意思,带着白羊走到了边上的铁笼子那边。
这个少女究竟是何来历?既不像黑店的人,也不是“维新会”的人,那她到底来这里干什么呢?
当少陵涂完药,穿好衣服后,听到铁笼方向传来一阵低沉的呻吟声,那声音绝对不是人发出来的,笼子里关着猛兽?
出于好奇,少陵慢慢往铁笼靠近。铁笼约莫一丈长宽,六尺高,上面盖着黑布。里面关着什么呢?外面的守卫以及绷带人明显都是在看守这笼子。他没看到笼子里的东西,却看到少女掀开了黑布的一角,从她的眼神看到了怜悯之情。
“里面的是什么?”少陵问。
“嘘!别吵。”少女说。
少陵走进一看,天啊,里面关着一只巨型的黑豹,在笼子内左右蹿动,棍子状粗细的尾巴晃来晃去,肚子鼓鼓的,喉咙不停发出“呜呜”的声音,好像非常焦虑。
“它要生小豹了。”少女轻声说。
“这里为什么要关着这只黑豹?”少陵说。
少女没有回答,自顾自地看着笼子里的黑豹,好像在用眼神与它交流。
黑豹真的慢慢安静下来,接着侧身躺下,白花花的大肚子向着少女。
少女扯了一下笼子上的大铁锁,摇了摇头。
“你不会是想把锁打开吧?里面可是一只豹子耶,它会咬我们的。”少陵说。
“它只会咬你,不会咬我。”少女说。
“那……那更不能打开了。”少陵说。
“我知道你是名盗者,开锁没有问题。”少女说。
“这锁不难开,可开了有危险,当然不能开啊!”少陵说。
少女冷冰冰的眼神看向少陵,可少陵不只感觉到眼神的冷意,还感觉到两腿之间的冷意,不知何时,山羊的羊角刀抵在少陵的裆部位置。
少陵猛然退后一步,说:“女侠,命是你山羊救的,好吧,开就开。”
说完,少陵看了看锁头,是一把方形麒麟钩对锁,锁面有麒麟头像,他掏出绵长针,从麒麟背上一送一抽,麒麟口吐铁钩,锁开了。
铁门打开后,少女径直走进笼子,黑豹尾巴摇一摇,很温顺。山羊守在铁笼外,少陵一看这情景,预想少女进去肯定是想帮黑豹接生的,自己还是待在笼子外合适。
“进来。”少女说。
少陵看了一眼山羊,山羊也看了一眼少陵。她叫谁进去?
“你。”少女指了指少陵说。
“我?”少陵瞥了一眼山羊,山羊昂了昂头,似乎在说,“都说叫你的了,还不认。”
“赶紧。”少女催促。
少陵千万个不愿意,可她是救命恩人,不能不听,于是走进笼子,蹲在少女旁,看见黑豹此时下体已经流了很多血,眼神痛苦且无奈。
“它已经没力了,你帮它一把。”少女说。
“怎么……怎么帮?”少陵问。
“一只手按肚子,一只手接生。”少女说。
“你呢?”少陵问。
“我做催眠。”说完,少女轻声哼起调来。
声音非常舒缓动听,黑豹听后,呼吸变得均匀,少陵也听得出神。
少女指了指黑豹肚子,少陵会意,虽然没接生过,可毕竟是名大夫,这事对他来说不算难事,只要过了心理关就可以。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出乎了少陵的意料。他本以为黑豹生出的必定是小黑豹,万万没想到生出的小家伙竟然是有角的!
不过,这小家伙一出生眼睛还没睁开就死了,而黑豹因失血过多也死了。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少陵指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小家伙问。
“他们在孕育‘麒麟’,山上许多动物都被抓到这里用药。”少女说。
不是吧?麒麟不是传说中的神兽吗?而且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动物和人也是一样的,不可能从凡胎中孕育出神兽吧?
不过,看那小家伙头上的小角,是有那么一丁点像传说中的麒麟。
“这到底怎么回事?”少陵问。
“这个万来药铺的掌柜万金山只是个傀儡,这里真正的主人是药魔。他丧心病狂,利用各种药物,强迫怀孕期间的动物喝下,生产出各种怪异的后代,美其名是孕育‘神兽’。”少女说。
头一次听少女一次说这么多话,感觉她不再冰冷,少陵说:“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解救动物们?”
少女点了点头,“这个房间只是放置快要生产的动物,还有许多怀孕了还没生产的动物不知藏在哪里。”
少陵想说,要不要我帮忙?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己可是有任务在身,而且眼前的少女身份不明,不能走得太近。
“我走了,这里很危险,你这点功夫,还是赶紧离开吧。”少女说完与山羊一跃,消失在半空。
抬头一看,房顶上有一个洞,原来少女和山羊是从那洞口进来的。这个洞她是怎么打出来的?少陵想跳上房顶的洞,可是实在太高,够不着。这时,门外响起了吵杂声,好像守卫发现门锁被打开了,正要推门进来。
少陵急中生智,马上扶起已经断气的绷带人到墙边,用绷带绕紧绷带人和自己,绷带人在前,自己在后,绷带人比较大块,前方的人不细看的话,看不出来是两个人捆在一起。
刚捆好,门就开了,那三个守卫走进来,第一眼朝绷带人方向看过来,见到他如常在那里,松了口气,然后走到笼子旁。大胖子用力掀开黑布,看到里面死掉的黑豹和小“麒麟”,吃了一惊。
“勇哥,怎么办?被掌柜知道有人进来过,豹子也死了,他娘的,我们肯定得死。”瘦猴说。
大胖子皱着眉头不说话。
“别慌。”光头接着向绷带人问,“铁掌,你见到有人进来吗?”
少陵一听是问自己这边,连忙用力扭头,带动绷带人的头一起摆动。
“你看,铁掌在这里看守着,肯定没人进来过。这豹子我看也是难产死的,还有,看那小畜生长的模样就不像能够活的。”光头说。
“可是,门外锁被开了,那个小子又逃了,不会跑进来了吧?”瘦猴说。
“死蠢,我们就对掌柜说豹子难产死了,别提门锁被人开过,知道不?”大胖子说。
瘦猴不再说话。
“带上铁掌一起去掌柜那吧,好做个见证。”光头说。
“也对,掌柜对这豹子很重视,现在死了,肯定发火,铁掌你要证明没人进来过。”大胖子说。
绷带人点了点头,当然也是少陵的杰作。
三人走在前,少陵控制绷带人走在后,他很想打听一下之前是不是夕剑和大硕出现过,但目前自身难保,还是等三人讨论时在旁偷听吧,可三人一直在前面小声交谈,他根本听不到,瘦猴还不时转头往后看。
惨,中计!少陵察觉到不对劲,他们不会是在算计我吧?马上在一处转弯解下身上的绷带,向反方向跑去,拼命跑,直至他都迷路了。
靠,这地底真大!少陵靠着墙,大口大口喘气。突然,他听到了婴儿的笑声。刚开始以为是错觉,这里怎么会有婴儿?
“嘻嘻……呵呵……”
娘的,真是婴儿的笑声!不过,在这空荡的地道中听起来瘆人得厉害!
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有东西,上下看了看,也没有,这里到处都是危险,还是原地休息一会吧,折腾了半夜,一无所获,该休息还是要休息。他找了个隐秘处坐下来,同时寻思下一步该怎么做。
万来药铺地底下满布机关和危险,这里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真如那神秘少女说的用来孕育“神兽”?现在的处境与刚开始制定的任务相距甚远,究竟要离开,还是要查个水落石出?
突然,黑暗中有个沉沉的脚步往他的方向移动,踉踉跄跄的。听脚步声应该是一个受伤之人,他赶紧隐秘起来,只要趁其不备,一定能将其放倒。
黑暗中慢慢出现了一个大黑影,衣服是万来药铺的,没错!少陵纵身一跃,空中转腰,一击后旋踢往黑影头部横扫过去,劲道十足,非死即伤。
那黑影一个惊吓,大吼一声——“靠”,随即被少陵凌空踢飞,“啪”一声狠狠撞在墙壁上,鼻血流了一地。
这声音怎么有点熟悉,少陵走近一看,阿弥陀佛,这……这不是大硕吗?
“哎哟……你这臭小子,一见面就给我飞一脚,够阴险的。”大硕捂着肿胀的左脸,吐了一口血沫。
“没事,你皮厚,这也不能怪我,这里敌众我寡,只能出奇制胜。”少陵看着肿得像猪头的大硕想发笑,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刀削面’师兄呢?你们当初怎么丢下我?”
“唉,别提了。我和大师兄进了万来药铺后,说你没死透,店里人估计你还有利用价值,就接手把你抬走,我们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大师兄说很快会完事的,所以就让你耽搁一会,我们完事了就来接你走。谁知他娘的……”大硕叹了口气。
“怎么了?”少陵问。
“万来药铺里是个空盒子,根本就是个摆设,地底下的地宫才是他们的秘密,大师兄和我进了地宫后,被发现是假扮的,十几个高手追杀我们,大师兄引开他们,让我逃走,这不跑到这里就被你一脚踢飞,雪上加伤啊!”大硕说?
“是‘霜’!”少陵说,“我的际遇也不好。”
随后,少陵将自己的经历与大硕说了。
两人同时感慨,想不到第一次执行任务就如此艰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