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学宫内逞凶!”
这里的动静已经闹得很大,之前吃了亏的昌乐郡主也赶了来。明年的她也将毕业。
好看的脸蛋上布满了愤怒,但眼眸中尽是幸灾乐祸。
现在的学宫虽然说很是松散,但自从开始和各大书院合作,已经隐约成为了一座不可冒犯的“圣地”。正因如此,也开始有风声说学宫即将脱离礼部的管辖,独立运作,意味着它的权力将会得到空前的加强。
林越在这时候触了霉头,很可能被用来立威。
李平和苏旦现在惨是惨了点,但可帮了大忙。
废物利用吧。
昌乐郡主苏明月很是得意。
“嚷嚷什么?”林越挖了挖耳朵,毫不在意。甚至没理会目中喷火的大夫,众目睽睽之下安然离去。
大夫看着林越的背影,他要想抓自然抓得到,不过这确实是学宫借来立威的好机会。就是希望别太过牵累了景灵,学宫里就没有哪个大夫不喜欢那个机灵的小丫头。
这一天,前南唐降将、志武侯林仁肇的遗子林越在学宫公然“无故”暴打平鼎侯之子和苏国公孙儿的恶性事件在满城权贵中迅速传播开来。
之后的发展,平鼎侯和苏旦的父亲翰林院掌院学士苏纪,联名上书大晋天子,请求务必严惩。
而此时,始作俑者林越还未意识到自己将会有危机临头,早早地溜回了林府。
景灵站在先前她与林越共同小憩的银杏树下,撑开手接着落叶。
满地金黄,少女的眼眸平淡如水。
“小姐,这事可有些麻烦啊。”在景灵背后,一名中年男子皱眉道。他的眼神如刀般凌厉,所散发的气息就能让人知道曾久经沙场。在脖颈处的伤疤一直深入衣内。
他是以前跟随林仁肇的一位副将,在志武侯身陨后,经众人的决议,他带着其余几人来到林府以保护公子平安成长,待有朝一日重振林家军。
只是他们这些年在府中看到林越虽天资卓越却毫无大志,尽力劝导后依然无果,他们也渐渐放弃了,但不敢将情况如实反馈给正在北地浴血的弟兄,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也心寒。
灰暗中总有一道曙光给人希望,女儿身的景灵慢慢展现了她的能力,仅十五岁就在重大打击后恢复过来并承担起责任,将偌大的林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让他们重拾了信心。
面对方叔的担忧,景灵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男子领会地离开,眼中恨林越不争的失望愈发强烈。
景灵看着飘满了自己手心的枯黄树叶轻轻地笑了,笑容里带着有些无奈,好似看到孩子置气的母亲,更多的依旧是宠溺。
……
夜,星廖如寂。
皇宫中的宫女、宦官各司其职。
偏居一隅的御书房内此刻坐着名男子,约莫四旬中年,剑眉星目,虽是一身便袍,却不怒自威。
当今大晋天子!
杨坚!
御书房面积狭小,室内被楠木雕花隔扇分成了南北两间小室,只有一扇向阳窗,窗下铺了个可坐可卧的高地炕。
陈设幽雅、古朴,以金石美玉、名贵紫檀搭配,风雅不失奢华。
国主杨坚此时坐在案桌前,望着其上铺设的万里江山图。不过看上去倒更像是在为等人而打发时间。
“陛下,志武侯府景灵求见。”门外的宫女轻轻地报告。
“让她进来。”杨坚嘴角微微翘起。
门开,人入。
“民女景灵见过皇上。”景灵施了一个万福。
之所以为民女,是因为现在林越和景灵其实都没有官职,林越原本应该世袭为伯,但杨坚一直未下旨,所以林越平常常自称为小侯爷。
不过以林家现在的条件,林越要想得到世袭罔替根本没有可能。
“坐。”
杨坚示意少女不用太过拘谨,自己站起身,坐在了窗下那个炕上。双眼微眯,似乎更觉暖和。
景灵想了想,没有动身,低头道:“民女身份卑微……”
“朕让你坐就坐。”杨坚打断了她的话,挥了挥手,虽然语气随意,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意味。
“是,谢陛下恩典。”不得已,景灵坐在了之前杨坚坐着的位置。
看到景灵安稳就坐,杨坚笑道:“朕知道你今天前来的目的。志武侯已逝,林家上下以你为首,所以朕才给了你这一次觐见的机会。现在看来,林将军倒有一位好女儿,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
杨坚眼神玩味。
有些难以想象,以铁血手腕著称的当今天子此刻竟如此随意。
景灵毫无波澜,没有理会最后那句笑言,淡淡地道:“舍弟年幼无知,冒犯了平鼎侯和苏国公的子孙,实为大罪。但请陛下看在家父血染北地的份上宽恕其过。”
景灵没有把李平和苏旦先设计林越的事说出来,毕竟毫无证据留下,难以服众。
杨坚淡淡地笑道:“这小辈间的打闹,本无足挂齿。但林越那小子竟然在学宫之中动手,又毫无理由可言,其实不仅平鼎侯和苏纪让朕主持个公道,就连学宫中也有十多位大夫上书给朕。林越若不吃点苦头,朕有点难办啊。”
景灵笑了:“普天之下,尤其在大晋,如何会有陛下难办的事。”
景灵没有再多说,倒是让准备听下文的杨坚挑了挑眉。
“嗯。”杨坚点点头,“平鼎侯一门其实战功未有尺寸,不过是在先帝创业中途在后方锦上添花了一把。苏家,苏国公自然居功至伟,但他老人家没有出面,也不会为这点小事费神。苏纪嘛,从二品官员,和平鼎侯李玉山一样另外给颗枣就行。至于学宫那边,他们也不过想着借此机会拿点权力,给了就行。”
“不过,朕为什么要那么做呢?”杨坚笑眯眯地看向景灵。
对这位国主表现的如此直白和一些无赖,就连景灵也不禁有些愕然。
“景灵可在此给陛下许诺,在不日到来的大朝试中,景灵定能夺魁,在此之后,愿代父北上与匈奴作战!”
景灵的话语斩钉截铁,令杨坚也有所意外,眼中光芒闪烁。
“既然你有如此大志,朕便破例与你打这个赌。但若大朝试中你失败了……”
“景灵,及整个林家悉听圣上处置!”毫无迟疑,那张秀美的脸上满是坚毅。
“好好好。”杨坚嘴角掀起,似乎很是开怀。
“景灵啊,听闻你有才女之名,想问问你,朕这间御书房一直以来都没有个正式名字,突发奇想,你觉得‘三希堂’怎么样?”杨坚望着少女,好似真心求教。
“士希贤,贤希圣,圣希天,有不断进取之意,陛下圣明。”景灵不卑不亢。
“好解释。但原本在朕的想法里,‘希’通‘稀’,这里有着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和王珣的《伯远帖》,三件绝世稀宝!哈哈……”看到景灵无语的表情,杨坚大笑。
……
在被冻得发青的月光下,景灵离开了皇宫。
回首望着夜幕下的黄顶红墙,琉璃砖瓦,眼里第一次有了许疲惫。
寒风凄苦,吹在早已被冷汗打湿的背上,不禁有些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