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阳仍在为这景象惊奇,南宫涵却在问这四个字不解,他不解的还有这水。想必是之前便有一位高手将自己的真气流于此地,只为等一个能够激起这份真气的人经过,恰巧南宫涵就是这个人。但若行此事却非但要将一切都算得分毫不差,少有错漏便功亏一篑。南宫涵不禁在想,若是他自己,又能不能做到这件事。
“我们走。”南宫涵拉起莫阳的手,柔声说道。
“去哪啊?”莫阳问,因为这是这几天以来第一次由南宫涵做主要去什么地方。
南宫涵道:“当然是去见这个等我们去见他的人。”
南宫涵不知道那个人究竟什么来头,但却知道自己如果不去见那个人,就一定会后悔的。而他碰巧也知道那个人的方向,因为这“剑应无道”四字的最后一笔,是指向正北方的。这一切当然也在那人的计算之内,也因如此,南宫涵更要去见一见那个人。
北方不远,是一间茅舍,茅舍普通,茅舍之前的景象却不普通。
那是一张剑网,一方剑阵,由剑织起的剑网,由剑结下的剑阵。
一百零八柄剑连成一个巨大“剑”字,虽只是一字,却能让人感觉到一柄卓然不群的利剑已呼之欲出,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嗡!
不知何因,其中一柄剑竟而微微低鸣,这低鸣却更似恐惧。随即便有一柄剑与之也发出这恐惧的低鸣,第二柄、第三柄,最后所有的剑都发出那微弱的鸣响,一百零八个微弱累积到一起,却也足以震人心魄。
突然,低鸣声戛然而止,却又听到崩崩之声不绝,一连串响了一百零八声,却是这一百零八柄剑同时身裂而亡。人身残缺未必会死,但人心若亡人比无命,剑亦如此。剑裂因为剑胆已破,剑心已碎。
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能令如此之众的剑为之胆破心碎。
答案立时分晓,除了他又能有谁。
剑!
天下间独一无二的剑!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走出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这人身形不高,却有些清瘦,两腮也微微有些凹陷,一双迷离的眼神和稀疏的胡渣让他看起来想一个落魄的书生或者商人。但那样的人是绝不会在自家门前摆出如此一个剑阵等人来破的。
门外不见人,却只见浓郁压抑的剑气。
透过剑气,这人只看到一条更为削瘦的身影。
但他却只是摇了摇头,看来剑虽然破了他的剑阵,却不是他要等的人。他想关门,剑却出现在他面前,无论是谁第一眼看到剑这样的怪物都难免胆颤,但他却没有。也许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到剑,他根本没有把剑放在眼里。
想来自那时与段痕在冰族比剑,被段痕用学自未来的剑法击败之后他就一直杳无音讯,却不想今日他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也是感觉到那小溪之中的剑气才来此地的?
嗡!
又是一声低鸣,但低鸣的却不是剑,而是剑心。
剑的剑心。
只有剑能够毁灭剑心,只有剑才能牵动剑心。
剑无心,无心因为他已不再是人,剑又有心,一颗最为纯粹的剑心。此时,剑心低鸣,因为另一柄剑的到来。
染尘。
他不记得这把剑,段痕与他交手三次却都用不是染尘。但他却记得这种感觉,虽然不同,但南宫涵身上的剑气却与段痕如出一撤,毕竟他们命线相连,就连修为都会互相感应,剑气相似自然不足为奇。
但就是这一点相似,就足以勾起剑的心。剑无杀心亦无战心,他只有剑心,不败剑心!
剑决不允许自己的失败,若是失败就只有两条路,抑或死,抑或毁掉自己的失败。
他选择了后者,所以他来了这里。因为他也感觉到了那股剑气的存在,他不确定那道剑气会不会来这里,他也不会用自己的大脑去思考这样的问题,他只知道这种感觉很奇妙,而且很强大,所以他来了。他不会让自己停止,无论是因为失败还是其他。
但此时,因为那种感觉,他让自己转身。
莫阳纵然修为有限,但却毕竟曾是剑神龙浩天的弟子,透过剑气她亦能看到剑的模样。但她却只希望自己没有看到,那被火烧焦了一样的身体哪个人看到不怕,即便不怕也要汗毛竖立头皮发麻。
南宫涵道:“别怕,他不会伤害你。”南宫涵这么说话就好像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貌似凶恶却性格温顺的小狗。
剑当然不是,但他也的确不会伤害莫阳。剑不会刻意伤害任何一个人,他只想找到比自己更强者然后将其毁灭。他要的不是胜利,而是剑的至高点!
“剑应无道,剑心无双。”
只是一个让人觉得颓废的声音,却驱散了这里所有的剑气。包括剑的,包括南宫涵的,甚至连莫阳身上那比起来微乎其微的剑气都消失无踪,只因为这一个让人觉得颓废的声音。
“你是留下那几个字的人?”南宫涵问道。这一刻剑没有动,因为他感觉不到剑气的存在,这样的时空对于他来说就如棺材对于活人,装着活人的棺材。
这人道:“原本我以为能把他引来,却不想来的是你。但你身上竟也会有这样的剑气,年纪轻轻,实属难得。”
“你说的他,是谁,你又是谁?”南宫涵对这个人的兴趣远大于剑,剑最强不过是他的对手,但这个人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敌人。对手可以打败他甚至杀死他,但敌人却能够毁灭他。死不等于毁灭,毁灭也不等于死亡,但有时毁灭却要比死亡来的更加恐怖。
这人道:“剑无道,我的名字。是不是和一个叫剑无双的很像,我们是朋友,也是师兄弟,他比我入门早几天,剑法的造诣也在我之上。”
南宫涵却道:“剑法自是高绝无匹,但剑道却不能以强弱定论。不懂武功之人却能将心性修达至高境界,纵然天下无敌,心中不得平静,也不过匹夫而已。”
剑无道微微点头,道:“能说出这番话,看来你的剑道也不会低。”
南宫涵道:“高低如何,返璞归真,也许最低处才能通达顶峰。”
剑无道只是一笑,却反手将一柄心胆皆碎的剑抛给南宫涵。
接剑,剑上的伤痕依旧存在,但这把剑却发出微微低鸣。死了的剑如何低鸣,就如死了的人又如何会说话。
原因很简单,南宫涵的剑气和剑心令这把剑起死回生。
剑无道又是一笑,却仿佛很累。
“这能说明什么?”南宫涵问,问时信手一抛,这柄剑已经落回他原来的位置。
剑无道反手又将这把剑抽出,却将这把剑折断。
“为什么?”南宫涵忍不住问道。
剑无道回答:“你觉得我现在手中有几柄剑?”
南宫涵道:“一柄断剑。”
剑无道却说:“但我却觉得我有两柄剑。”
双剑交击,却有一道“十”字交叉的剑气斩向南宫涵,南宫涵并指如剑,一挥间已将剑气消弭无形。
“你认为断剑不是剑,是因为你太过执着于剑本身。修剑之人一心为剑却不知剑也是其最大的障碍。”剑无道的声音依旧颓废,却让南宫涵听得振奋。
无剑无物之境他并非不知,但这人却能在弹指间将此剑道轻描淡写的挥出,这人对于剑的理解,又到了何种地步?
“不求第二,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吧。”剑无道问,却也不等南宫涵的回答,而是自顾自说道:“他,却不是我的师父。”
这是什么道理,他之前还明明说与剑无双是同门师兄弟,他们的师父当然是不求第二,但此时他却又说不求第二不是自己的师父。原因为何?
剑无道正想解释,却感到一股莫名强大且毫无敌意的剑气朝自己扑来,虽无敌意却有心将自己置于死地!
是剑!
原本这里没有剑气,剑根本什么都感觉不到。但方才剑无双出手剑气随之激荡,南宫涵出手间也有剑气牵引。就是这两股剑气,让剑又感觉到了他们的行踪。
剑,原本已死的剑却在这一刻被重新赋予生命,一百零“九”柄剑结成一张剑网,三十六柄在上七十二柄在下,却正和了这天罡地煞之数,而剩下的一截剑锋却被剑无道夹在双指之间。
剑动,又止,动如风火不动如山。
而让这一百零八柄剑如山般不动不移的却不是剑无道,而是剑,剑的剑心。
剑心又死,一百零八柄剑同时折断崩裂,无数碎片如银雪一般铺满地面。
“呵呵。”南宫涵微微一笑,他知道那个怪物要倒霉了。
果然,满地碎片竟而又如飞蝗一般跃起,无数碎片就是无数柄剑。
剑在剑无道手中就如镜,镜子能倒映人影,你若不喜欢它倒映出自己而一拳将其打碎,那么只会倒映出更多的自己。
漫天飞剑如梵天奇雨般飞落,但其中却竟没有丝毫剑气被激起。如此的剑招对于剑来说,却是最危险的,他只能感觉到剑气,却感觉不到危险。很多时候不知道的危险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瞬间足以让人丧命。
但剑并未因此而死,梵天奇在他的面前停止,然后消失无踪。那一百零八柄剑却居然不过只是虚幻,真实存在的只有剑无道手中那一截剑锋而已,剑风所指正是剑的眉心。剑有血,他在流血,伤口不深,却留下一道永远无法消失的伤痕。
南宫涵见到这样的剑招也不免担忧,若是换做自己,他有没有本事接下这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