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说要指点我修行,那你打算让我修行些什么?”南宫涵的声音,迫切的异乎寻常,记忆中他只为一件事这么着急过,就是他的族人被冰封之时。
出离心道:“我所会的,不过是神足通与宿命通,但如果你要学这些根本没有丝毫意义,所以我什么也教不了你。”
南宫涵的视线转向小和尚,小和尚却也抻了个懒腰,道:“我早就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你还要我教你什么?”
南宫涵竟有些愤怒,喝道:“你们是不是在耍我,说要我修行,要我帮你们,到头来却什么也教不了我。我走了,以后你们的事和我无关!”他本就不想来,现在自然更想走。
出离心却道:“不忙,我们的确教不了你什么,但有一个地方有一个人却能够教你一些很有用的东西。”
“什么地方?谁?”南宫涵的声音早已失去了温柔,现在变得更是蛮横。
出离心道:“普度慈航,佛。”
“普度慈航?”南宫涵冷笑一声,道:“又是那个地方?”
出离心却道:“非也,前一次你所见到的普度慈航不过是你心中幻影,这一次我们要带你去的,是真真正正的普度慈航。”
留榭香居之中,代天却只有退步的份。原本这里的霸者,原本代天巡狩的传奇,但在这两个人面前,却连大声出气都要先在心里盘算一下。不是因为自己无能,而是这两个人实在可怕,也许前一秒还在对你笑,但后一秒却能让你身首异处。
他们并非笑里藏刀,因为他们不要对谁隐藏什么,只要他们想,无论是谁的生死在他们眼中都不过蝼蚁浮萍。
阴险将已经奄奄一息的月怜儿丢到第十四暗怀中,但第十四暗显然对这个曾经的伙伴没什么兴趣,但他对此刻站在阴险身后的人却颇有兴致。
“想不到这次你还有意外的战利品,而且居然是他。”第十四暗当然认得罪魔,毕竟他们是同类,而且是同根。
阴险道:“是他自己送上门的。”
第十四暗道:“原本我还在打算如果连那个家伙一起放出来可如何是好,现在看来,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阴险看了眼身后表情痴傻的罪魔,问道:“你认为他能对付得了自在天魔?”
第十四暗摇头,道:“原本也许可以,但现在根本不可能。”
阴险道:“你的意思是说,现在的天魔已经今非昔比?”
第十四暗道:“那个只有黑暗才可以生存下去的地方对他来说却是难得的乐土,想不到无居然会犯下一个如此巨大的错误。”瞥了眼立在一旁的代天,不由哼了一声,似在责怪他为何要使用五方封印来封印天魔。
被这目光射来,代天的面上泛起的不是无辜,而是畏惧。第十四暗要杀一个人不会管你是对是错,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这就是权力,……只属于强者的权力。
凝视了代天几秒钟,第十四暗不屑的哼了一声便转身离开。
代天如获大赦般的喘了口气,整个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
“你不觉得那个人很危险吗?”阴险云一般的飘到第十四暗身边,声音异常的阴险。
第十四暗道:“你说的是那个家伙?”
代天道:“我只是觉得,一个能够代天授命的人,绝不会这么窝囊,更不会甘心永远屈居人下。”
第十四暗问道:“那你觉得,他该是怎样的一个人?”
代天道:“不知道,但我总感觉他今天很奇怪。所以,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都已不能再留。”
第十四暗微微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去办吧,我还要将月怜儿变成魔之祭品的模样。”
当阴险在转念间出现在代天面前的时候,代天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句话可以理解为不是阴险要见代天,而是代天要见阴险,只是这一点,阴险似乎并未察觉,直到发生接下来的这件事……
一道淡淡的,金黄色的光照亮了他的脸颊,眉心那道印痕越发的清晰,清晰的让人觉得世界上已经只有这一道印痕存在。就如一扇门,门里是另一个他,在这个他的眉心正中同样有一道印痕,印痕中依旧有一个他……
轮回,他是修罗的轮回,段痕是他的轮回,早晚也会有人成为段痕的轮回……
而每个人真正的轮回,其实就是自己。
每个人,每天,每时每刻,都在重复着轮回。很多时候很多人都在重复着自己的轮回,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轮回中自得其乐,因为想要打破这个轮回,需要勇气和力量,很多人都没有这样的勇气,所以他们宁愿生活在这个轮回里,至少安稳,也有些没有这样的力量,所以即使他们想,也无能为力。
但是,到了这个轮回必须被打破的时候,原来这所谓的勇气和力量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
南宫涵站在窗子外面,窗子里就是传说中的普度慈航。窗子是琉璃的,品色很好,几乎透明却也可以倒映出人影,而且窗子很宽敞,几乎落地,能够倒映出他全身的影子,南宫涵能够将普度慈航里的一切看得清楚,看到佛,看到一切。
但他看得最清楚的却还是镜中自己的倒影,尤其倒影额头的印痕,印痕中的自己,自己额头印痕中的轮回……
出离心不知怎样出现在了琉璃窗的倒影中,倒影清晰的让人分辨不出他究竟是从镜中走出还是正要走到镜子里面。
“看到了什么?”出离心也已经站在这普度慈航的外面,只要再一步他就可以踏进那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地。
南宫涵无法转移自己的视线,但他也无法让自己踏出那一步,这不过一步之遥的距离却更似隔着千山万水,千山万水也总能翻越,但这一步的距离却隔着两个世界。
出离心又道:“我知道你看到了什么,因为那些我也曾经看到。轮回,已经到了要被打破的时候了。”
这句话很淡,但这句话说完的时候,那块琉璃居然砰一声碎裂,蛛网一般的裂痕布满镜面,南宫涵的倒影也不再清晰,就连那条印痕也几乎看不见了。
裂痕还在向四周扩散,透过裂痕投射来的还是那淡淡的,金黄色的光芒,光线流转,与那裂痕融为一体,形成了一个涡流,在涡流中南宫涵惊讶的看到了自己的过往,若只是看到还不足为奇,让他惊讶的是每每那过往在眼前浮现的时候,他心里就好像又将那事经历了一番,甜蜜、辛酸、苦楚、快慰,几番感觉涌上心头,南宫涵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的难受。
猛然,他在涡流之中似乎看到了什么,是一柄剑,一柄他再熟悉不过的剑,只是那把剑已经被他埋葬,埋葬在一个他不愿记起的地方。
他的手缓缓抬起,这动作却不是他想要做的,也许可说成不是他的思想或者意识想要抬起这把剑,而是他的身体他的本能,想要去触摸这把剑。只是在这虚无的世界里,那把存在于过往之中的剑,又会是真的吗?
下一刻,答案揭晓,当他的手从涡流中抽出的时候,他确实感受到了那柄剑的存在,但当那把剑离开涡流的时候却化成了光,又被卷入涡流之中。
被卷入其中的,还有站在他身后的出离心。
涡流消失,琉璃复原,普度慈航依旧近在咫尺,南宫涵依旧能够看到镜中的自己,只是少了出离心的影子。
小和尚出现在南宫涵身后,奇怪的是在镜中却寻不到他,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六根清净了吧。“刚才握住那把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小和尚刚一开口,这普度慈航便已拔锚起航,只在转念之间便不知去了,南宫涵遥望那无分分辨大小的船舰,却感觉那船与自己的距离已经超越了自己视线的范围。
也许是看这船看得入神了,南宫涵居然没有听到小和尚的话。过了许久南宫涵才回过什么,依稀觉得有人和自己说过什么,见周围没有旁人,便问道:“是你在和我说话吗?”
小和尚苦笑一声,道:“我是问,刚刚握住那把剑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南宫涵回想刚才那感觉,沉吟了许久才回答:“很熟悉,但也有些不同。”
小和尚道:“那究竟是哪里不同?”
南宫涵道:“似曾相识,但却又有些未曾体会的新鲜。”
小和尚淡然一笑,道:“这便是过去与未来的感觉。未来会发生什么早已在过去中埋下种子,你握住的是属于你自己的过去与未来,看看你的手心。”
摊开手心,这里居然有字,十二个娟秀的笔记:“风信子,纳灵芥,藏失影,跃须弥。”
黑暗与光明的存在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对立,但他却是一个异类。他属于黑暗,但他却是为了守护光明。
摩诃暗黑天还留在魔族之中,而他居住的地方却是段痕那房间的正梁之上。正梁很宽,所以他躺可以很安慰的躺在上面,而且这几天以来他一动也未曾动过,甚至连呼吸都没有过,就如一具死尸。
也许只有一具死尸在这里才不会被段痕察觉。
段痕原来一直都在这里,而且他一直都坐在床板之上盘膝打坐。含锋也曾吩咐人每日为他送来三餐,但几天过去,每一次送来的饭都会被原样收走,是以后来这两天已经没有人再为段痕送饭,只是偶尔有人会来看上一眼,看看这个死尸一样的人是不是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