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儿又道:“还记得你刚才说的那十二个字吗。我说他们的答案是梦,你怀疑,现在我依旧告诉你,那个答案是梦,你还会怀疑吗?”
南宫涵又将那十二个字读了一遍,却始终理解不透幻之第六这句话的含义。
幻之第六摇了摇头,解释道:“所谓风信子,便是人最初始时的感觉,那时的你没有五感,同样的,在梦中的你也没有五感,所以梦是最接近风信子的感觉,至于纳灵芥,灵台是虚无,芥子也不过虚无,将虚无纳入虚无本是不可能的,但在本就是虚无的梦中,这却可能。所谓藏失影,失影为鬼神,你的梦,就是你心中的鬼神在作祟。藏失影,便是要你能够控制自己的心神,控制自己的梦,因为只有达到这一层境界,你才可能……跃须弥。”
须弥无限高,如何能够跨越?
唯有梦中,因为梦,是脱离了极限的存在,在梦中也不会有极限的存在。
南宫涵终于明白这十二个字的含义,或者说又了解到这十二个字的另一层含义。其实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一件事不同的人看也会有不同的理解,但南宫涵不得不承认,幻之第六的话,的确有道理。
南宫涵反复咀嚼着幻之第六的话,眉头紧锁的同时却又总会露出偶有所感的笑意,好像在这话语之间领悟到了什么。
他又坐回那块方才睡觉时的石板上盘膝而坐,口中反复嘟囔着幻之第六的那几句话,渐渐地,好像又进入到了梦乡之中。
只是说来奇怪,既然幻之第六选择这样一个地方生活就证明他已有心归隐田林,但他既然有心归隐却又会为何对南宫涵知无不言,难道只因为他是第一剑翔介绍而来所以才会对他青睐有加?
其实这问题南宫涵早就想过,只是既然幻之第六对自己如此坦诚,他又有什么理由怀疑幻之第六呢?
是剑光?或是杀气?
也许都有,也许都没有。
因为此刻握着这把剑的,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
此时含锋单手持剑,剑招却是癫狂无比。没有感情的人不知恐惧,不知恐惧的人又如何知道自保。所以含锋此刻的剑法乃是招招进攻,丝毫不见其防守。没有了防守的剑法自然会有许多破绽,也许这破绽在普通人眼中根本不算是破绽,但对于段痕来说哪怕一点点的破绽都足以成为他逆转的关键。
但是,段痕自己心里清楚,若是他乘着含锋剑招之间的破绽反击,虽然自己可以取胜,但含锋确定会因此重伤,虽然段痕不是多情之人,但含锋与他却怎也有开蒙之恩,若非含锋在魔族之中将他领入禁地之中,也许到今日段痕还不知剑为何物。
而就是念着这么一点恩情,段痕却是对含锋频频留手,却将自己陷入绝地之中。
此刻只见含锋一剑劈来,段痕本该横剑相迎,但却忽然感觉身后有一道人影,不单身后,就连左右也是一样。却竟然是含锋的身影一化为四,同时朝段痕攻来!
这本是段痕所创的“乱神诀”却不知何时竟被含锋偷学而来,而且学得似模似样。只是这一招始终都是段痕自创,他自然知道这一招的破绽在何处,同时他那已经转识成智的超级感觉更是能在瞬间便分辨出出这四道身影孰真孰假。
他更有信心,只要一出手定然能将刺破含锋这一招之剑气,乱神诀一招纯以剑气发动,剑气越强则威力越强。但招与心连,若是这一招剑气被破,含锋的心便会受到重创,虽不致死,但却要受那生不如死的锥心之痛。
你叫段痕如何忍心下手?
而就是这一点悲悯之心与那么一点犹豫,段痕竟未避开这一招,四招杀招同时攻来,段痕该如何才能化解?
“原来,这就是梦的感觉。”南宫涵睁开双眼,双眸却变得通透空明,若说人的双眼是镜子,那么南宫涵的眼睛便是一双透明的琉璃,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在他的眼中停留,这一双眸也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而停留。
幻之第六来到他面前,这一次他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存在,因为他已经成了与他一样的存在。
幻之第六轻声一声,道:“现在的感觉,怎么样?”
南宫涵道:“没有感觉,什么都已经感觉不到,也什么都不再需要去感觉。”
“为什么?”幻之第六问道。
南宫涵道:“因为我也已经不存在。”
幻之第六轻笑一声,道:“看来师傅他老人家说的没错,你的确是有着不同寻常的智慧,能在一日之间领悟这道理的人已经不多,能在一日之间便突破这一层道理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但你却当真做到了。”
南宫涵道:“却不知尊师是哪一位前辈?”
幻之第六道:“其实我们师傅的名号说出来你也未必听说过,但如果我说另一个人,你却一定会知道。”
南宫涵道:“洗耳恭听。”
幻之第六道:“不求第二。”
南宫涵为之一振,道:“这名字,我当然听说过。”
幻之第六道:“那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南宫涵本来不知道,但这时听到这个名叫幻之第六的人说出这个不求第二的名字,南宫涵恍然大悟:“他难道是你的师兄?”
幻之第六道:“不错,不求第二正是我的二师兄。我之所以肯对你倾囊相授,只因为你身上有一股与二师兄极为相似的剑意。”
南宫涵终于点了点头,道:“如果不求第二是前辈的师兄,那么不求第二的师傅也就是前辈的师傅。”
幻之第六道:“现在,你该知道家师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吧。”
南宫涵不知道,没有人可以猜测。
不求第二已经被公认为真真正正的天下第一,那么他这位师傅又是怎样的人物,又该是怎样的人物,谁不想知道?但有谁能够知道?
幻之第六又道:“我再问你一个人,看你可知道。”
南宫涵道:“前辈请问。”
幻之第六却道:“别再叫我前辈,算年纪我比你大不了几岁,如何担得起你一句前辈。”
南宫涵虽然点头答应,但一个疑惑却随之涌上心头:“如果这人真的没大自己几岁,但他却已经是不去第二的师弟,那么不求第二又该是多少年纪,不求第二又究竟该是属于哪一个时代的人呢?”
幻之第六似乎看出南宫涵的疑惑,却也不做解释,依旧说道:“你可曾听说过一个名叫元格七杀的人。”
南宫涵沉思片刻,道:“这名字我曾听人提到过,只是百多年前这人就忽然人间蒸发,从此再没有出现过,所以虽然是一代传说,但最终留给后世的却只有一个名字。”
幻之第六轻轻点头,道:“你听说过这个人,那你可曾听说过关于这人的传说吗?”
南宫涵道:“嗯,听过一些。据说这人名叫元格,至于这七杀则是旁人冠给他的外号,全因为他每次杀人定然要用七把剑,这气把剑分别为化忌、擎羊、陀罗、铃星、空劫、天虚、阴煞。但又有人说,他虽然有七把剑,但这七把剑却从未真正用来杀人,而只是将人降服,这的取人性命的,其实是他自己。”
幻之第六道:“的确,你说的一点不错。”
南宫涵道:“只是这传说中的人物与尊师又有什么关系?”
幻之第六道:“因为他一心想拜入家师门下,但家师说他资质有限,不愿收他,早早就命人将他打发离去。但却不想这位居然十分执着,在家师门前一站就是整整一百年,现在只怕已经站成了石头。如果你想见我们师傅的话,你就先要过他这一关。”
南宫涵却道:“我并不是非要见尊师不可。”
幻之第六道:“但是家师却想见你。”
南宫涵道:“既然想见我,我就在这里,前辈只管来见就是了。”
幻之第六道:“家师曾经发过誓,绝不会再下山一步,所以他老人家想见你,你就要上山去。”
南宫涵不禁掩口而笑,似是想说:这世上怎会有如此霸道之人。虽然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但这一笑却也和说出来没什么两样。
幻之第六道:“虽然被家师召见不是什么天大的荣誉,但是你难道就不想见见这位不求第二的师傅?你难道不想知道什么样的人有资格成为不求第二的师傅。”
南宫涵道:“我当然是想一睹前辈风采,但我也知道,想见前辈首先就要付出些代价。”
幻之第六道:“话虽如此,但这对你来说不够举手之劳而已。”
南宫涵道:“但我想这举手之劳除了打发了那位元格七杀之外,还有别的事情吧。”
幻之第六道:“那件事等你打发了元格七杀之后我再告诉你,顺便也让我见识一下,你究竟从我这里,从大师兄那里学到了多少东西。”
南宫涵耸了耸肩,道:“我现在好像明白为什么第一前辈让我来这里找你,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你肯对我倾囊相授。原因,都该是为了这件你还不愿告诉我的事情,对吧。”
幻之第六居然也不否认,只是问道:“现在你已经猜到了我们的目的,那你还肯去做那一件事吗?”
南宫涵道:“只当是还你们的人情,我只承诺我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