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东第五又笑了一声,原本鹤发童颜的脸上也添了几分苍老,仿佛这一瞬间已过了万年。
下一刻,他们已经来到了留榭香居的大门之前。
段痕等在那里,原来段痕等的是他们。
“原来迎接我们的真的是你。”兰敌第四不认得段痕,但却认得段痕手中的剑,一把早已超越了传奇,超越了神话,超越了一切的剑。
段痕道:“因为死在我手里,你们至少不会有什么怨言,能死在这把剑下,你们也该死而无憾了吧。”
笑东第五道:“谢谢你为我们想的如此周到,但我还有一个问题。”
段痕道:“你问。”
笑东第五道:“你凭什么认为你可以胜得过我们,又凭什么握着这把剑。”说话间他已抢身上前,身手之快绝不像一个老人,甚至不像一个人,他的速度已经完全超脱了身体的束缚,甚至超越了意念的束缚。
若要形容这样的速度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说他的快,已经快到可以同时存在于两个时空。
也许是因为没有反应过来,也许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感觉到笑东第五的速度,段痕依旧站在原地,定定答道:“力量,可以战胜屠善无间的力量。”
当这句话说到第三个字的时候笑东第五已经来到段痕身旁,他的手也已经触及到段痕的剑,当第七个字说出的时候笑东第五几乎已经完全将段痕制住,只要他任何一根手指再多用出一分力气段痕就必死无疑。
但是,当这一句话说完的时候,段痕依旧是段痕,星杰依旧是星杰,星杰依旧握在段痕手中,笑东第五却已经飞出三丈,落地时不见丝毫声息,但当他再一次站起来的时候却听到他浑身上下骨节爆裂的声音。
没有谁看到段痕是如何出手的,就连笑东第五都没有看到,他只是感觉好像有一只黑色的手不知从什么地方伸出,将自己握住然后轻轻地放到一旁,只是那时的他已经被捏得粉碎了。
段痕的视线又落到兰敌第四身上,也许用又这个字不是十分准确,因为他的视线一直都在兰敌第四这里,至于笑东第五,他根本没有放在眼里,那存在感几乎没有的幻之第六,他却连看都没有看到。
“这就是你所谓的力量?”兰敌第四眼看那好像随时都可能断气的师弟却不能上前施以援手,因为他知道此刻面对的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对手,也许段痕并不屑乘人之危,但如果不能全力应战,他们师兄弟三人也许都会死在这里。
段痕道:“不是。”
“不是?”兰敌第四道:“那什么才是你所谓的力量。”
段痕道:“我不知道。”
兰敌第四道:“你刚才回答了第五一个问题,你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段痕道:“你问。”
兰敌第四道:“第三师兄为什么肯为了你而放弃自己的生命。”
这是问题,却是段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他当然知道答案,但这个答案他却不打算对任何人说。
说了又如何?
一切一切不还是要我自己来扛。
不说又如何?
我何必让你们懂我的心。
所以,段痕选择了沉默。
兰敌第四看了看四周,却道:“既然你不愿意回答我这个问题,那你愿不愿意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
段痕道:“洗耳恭听。”
兰敌第四道:“只是这里好像不是说故事的地方,我的那位师弟也被你伤的不轻,我觉得他应该需要治疗一下。”
段痕点了点头,道:“前面有座凉亭,我在那里等你。”一转身,他却已消失在兰敌第四的视线当中,兰敌第四也不禁为之折服,这样的速度,也难怪笑东第五会被他所伤。
段痕并没有等得太久,也许是兰敌第四疗伤的手法的确高明吧,笑东第五方才还奄奄一息,现在却又活了过来,虽然走路时还显得有些虚弱,但显然段痕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什么永久的痕迹。
兰敌第四坐在段痕对面,道:“现在,我可以讲那个故事了吗?”
段痕道:“请讲。”
兰敌第四道:“在很久以前,有一个传说,在这世上的某一个地方,藏着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即使当这个世界完全被黑暗笼罩,这希望仍能闪耀着他的光芒。原本这只是传说,但后来却居然真的有一个人找到了这希望的存在,但他惧怕会有人在他死后同他一样找到这希望,若那人心存良善还好,若是恶人寻到这希望,将其毁了也不一定。所以那人筑起了一层屏障,来保护这希望,又做了一把钥匙,用来开启这屏障。如今这钥匙被断成六截,分别在六个人手中,其中五个人已经找到,却惟独那最后一人仙踪飘渺,去向成谜,所以那屏障也就成了永远无法开启的死门。而这一切却也都在那人的意料之中,我想请问,既然那人创造了那屏障,却又为何留下那一道死门,难道他是不希望有人找到这希望的存在?”
段痕听完之后,长长叹了口气,样子就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听完另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叙述完自己的一生之后所发出的感叹。
“这人,应该就是你们的师傅吧。”段痕叹道:“你们的师傅的确是一个传奇,我曾有幸见过他一面。你方才说他留下了六截钥匙,我想该是给了你们师兄弟六人吧,第一前辈命丧于此,我也有责任,第三前辈的死我更是难陀干系,但若我猜得没错,原本他们手中的钥匙已经到了你们三位手中吧。”
笑东第五撇了段痕一眼却不说话,好像还在为方才的事而介怀。
幻之第六飘声道:“你猜的没错。”
段痕道:“所以,这最后一截钥匙该是在不求第二的手中,对吗?”
当然对,所以没有人回答。
段痕又道:“所以,你们来此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这柄剑,希望能从中找到丝毫有关于那截钥匙的线索,对吗?”
兰敌第四本也不打算回答,却还是说道:“没错。”
段痕果真将剑横放在桌上,道:“既然如此,今日我就将这把剑归还诸位,不求第二的兵器,还是留在他师兄弟那里的好。”
兰敌第四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这剑,却道:“我早知小友人品,今日一见果真不差。”
这句话说出,就连段痕在内也颇感诧异。
兰敌第四又道:“来此之前我便听人言道,当世若论后起之秀,天下独有二人,其中一人便是小友。我知小友不是贪宝之人,也知小友不是心恶之辈,这一点,从我这位师弟所受的伤便能看出。你伤他虽重,但力道却用的恰到好处,伤骨不伤筋,所以我不消片刻我就能将他治好。而且小友肯如此轻易地将佩剑放在我几人面前却毫不设防,这番气度,也绝不是那些卑鄙小人能学得来了,也许现在我知道了,为何我那三师兄肯以死来成全你。”
段痕却站起身,问道:“你为何要和我说这些?”
兰敌第四道:“因为我做了一个决定。”
“决定?”笑东第五问道。
兰敌第四道:“没错,我决定留在这里。”
这一次段痕却并不吃惊,吃惊的是笑东第五。
兰敌第四道:“第二师兄其实早就告诉过我,这把剑里根本没有藏着什么秘密,他也说过,无论是谁,只要有资格继承这把剑,那个人也就继承了他的一切。”
笑东第五却道:“师兄,难道我们真的要留在这里?”
兰敌第四道:“既然无处是归处,留下又有何妨。”
“留下?”一个男人高声问道:“要留在我的地方,你们是不是也该问问我啊。”
循声而望,兰敌第四只看到一团黑气朝自己这边涌来,段痕却连看都不用看便知道来的是谁。
屠善无间,这里已经是属于他的地盘,也将永远的属于他。
兰敌第四心知这人便是当世的第一强者,但面上却不露丝毫恐慌,反问道:“凭我三人都是他化自在的高徒,肯留下来为你做事,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拒绝。”
屠善无间周身黑气散尽露出人形,此番他却不再是那老态龙钟的模样,而是已三十多岁正直壮年的汉子,而且一身君子气度也不输当世任何一人。听兰敌第四所言,他又问道:“那若是你们三人联手,与我这不孝子打上一场,却不知输赢如何?”
听到“不孝子”这三个字,兰敌第四却有些不明所以,只道是屠善无间收了段痕做义子,却未曾想过,段痕的亲生父亲,就是这当世第一强者,也是这当世第一野心家。
“凭心而论,我三人联手与段痕小友交手,百招之内定然败下阵来。”他虽这么说,心中却好像未必是这么想的,他虽见到段痕手不动、足不抬便能重创笑东第五,对他也有了几分钦佩,但他也道自己这些年来从未搁下修行,原本他的修为就在笑东第五之上,此时又不知要高出他多少倍,段痕虽能胜得了笑东,却未必能胜得了自己。虽然他心中无有争名夺利之念,但作为他化自在的弟子,却也不敢妄自菲薄,何况他还有幻之第六这位师弟,是以他虽说是百招,心中却想:“百招之内,他能不败我便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