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痕退后一步,长剑一扬,一道白烟自剑锋流出,烟雾凝聚成水,水又凝聚成剑。
“居然想到用我的剑法来破解我的剑法,不,他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我的剑法,只见过一次却能学得似模似样,甚至能够加以变化。我不信,我不信有人的剑中天赋会高过我。”这位不求第二心中正自纳罕之际,段痕的剑却已陡然而起。
剑风卷起地上一块碎石,碎石却在这剑风下更碎,碎成无数细不可见的粉末,粉末虽不可见,却并非不存在,只见段痕手臂一震,半空顿时划过无数星火,这每一点星火就是一点不可见的碎石粉末!
“雕虫小技!”那人横剑胸前,手腕一转,剑锋又如漩涡一般将漫天星火尽数被卷入其中,正当这人准备乘胜追击之时,自他那漩涡之中忽然闪出一道毫光,一股强大推力将那人生生推后七八步,站稳之时他的一只脚几乎已经踩在边界之上。
原来方才并非这人剑锋旋转将无数星火收拢,而是段痕自己有意为之,那人剑锋翻转之际段痕便顺势将那些星火汇聚一处,如一颗蕴藏强大力量的炸药,而那人的剑气,就是引爆这炸药的导火索,所以这人二度出剑之时,便被自己震出丈外。
一招胜,如何不乘胜追击!
剑起,剑落!
剑……无界!
再出手便已是这最强杀招!
天地仿佛也已被笼罩在这一招之下,即便躲在天要海角,也逃不出这一招,即便是能逃到天地之外,呵,这一招也早已在那里等着你的到来!
剑,又落。
那人虽然还站在原地,但却已是伤痕累累,不单是他,就连这圈外观战之人也难免不被波及,虽然各自凭着强悍修为当下余波,但也难免五内翻腾一阵。
“这就是你的剑中智慧?”那人上前一步,横剑问道。
段痕道:“没错,你见识到了吗?”
那人道:“能够将只见过一次的剑招加以变化,应用到战斗中,这样的智慧已经足够让人佩服,想不到你居然还能够领悟到剑无界这一招,而且你还这么年轻。”
段痕道:“如果你要称赞我,也要等到你认输之后。”
那人摇头道:“我不是要认输,而是要告诉你,我要开始认真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可能是你所不能理解的,还有,如果死了,别怪我。”
没有入口的山洞,梵天奇的医庐。
一个能医天下伤的医仙,一个受尽了天下伤的男人。
“这伤口,难道留下这伤口的人只是屠善无间口中,不中用的手下?”梵天奇虽然双目失明,但这一只手的触感却天下无双,尽管这些日子以来南宫涵的伤口早已愈合,他却仍能够判断出这伤口最初时的模样。
南宫涵淡然一笑,道:“不是屠善无间的手下,而是屠善无间手下的手下,天煞孤星在十六纵列中居于最末,而且在他之上还有一个叫斗魂的家伙,他才是第十六纵列的掌控者。”
梵天奇唏嘘一声,叹道:“屠善无间,照理说他应该与第十四暗实力相当,为何……”
南宫涵道:“如果只为天下,他唾手可得,就算是如自在天魔一般想要开创一个崭新时代也绝非难事。”
梵天奇摇了摇头,道:“算了算了,这样的事还是留给你这样的人去想,我还是想想怎么治你的伤吧。”
南宫涵道:“你不是说过,只要找到迦楼罗自戕之后留下的纯青琉璃心就可以医好我的伤,难道你骗我?”南宫涵问的有些戏谑,却好像是拿自己的伤在开玩笑,其实在他心底真的巴不得这伤就这样永远治不好,这样他就可以给自己一个理由,永远和莫阳厮守一起。
梵天奇能摸出他的伤却摸不到他的心事,他是医仙,心中只有治病救人,听到南宫涵这话便反驳道:“我怎么会骗你,你的伤的确只有纯青琉璃心能够医好。纯青琉璃心不但蕴含无比能量更能助你再生造化。但是除了纯青琉璃心之外还需要三宝,三宝易得,这纯青琉璃心却是难得的很。”
南宫涵道:“据说这迦楼罗鸟会在金刚轮山顶自戕,我只要去那里就一定可以找到纯青琉璃心,不是吗?”
梵天奇道:“话是没错,只是那里。”
南宫涵道:“那里怎样,金刚轮山难道是什么凶险之地吗?”
梵天奇道:“原本金刚轮山在华藏界,算不得什么凶险之地,但因其自古以来便是迦楼罗鸟自戕之地,迦楼罗鸟自出生便以毒龙为食,死后毒气散尽,在金刚轮山环绕不散,你去那里,必定凶多吉少。”
南宫涵道:“你担心我?”
梵天奇道:“如果是以前的你当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南宫涵道:“现在的我就这么让你担心吗?”
梵天奇又是一声叹息,站起身走到身后的药架前,虽然看不见,但他却能清楚的找到自己想要找的东西,从一个药罐里拿出两个药囊,转身抛给南宫涵,道:“这红色的带在身上,绿色的那个,到金刚轮山顶的时候就把里面的药片含在舌头底下,一片化完就接着再含一片,里面一共十二片,算起来该够你在那里支撑三五个时辰,但是你要切忌,等到这红色药囊变黑而你又没有这药片的时候,不管你找没找到纯青琉璃心都必须离开那里,知道吗!”
南宫涵收起两个药囊,笑道:“放心好了,我的命很金贵,死不了的。”
梵天奇不禁叹息:“有的时候我倒真的希望你死了,倒也落得干净。”
南宫涵侧目望了眼开在山壁的窗口,叹道:“等我可以死的时候,我也不想多活一天。”
伤,血已干涸,伤口却很难愈合。
段痕站在圈里,却已站在圈的最边沿。
但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却已不再是那个不求第二,而是一个用剑的怪物。
他的手中有剑,剑已经同他的手腕连在一起,剑已与他融为一体。而除了这一把剑之外,在他身上却似乎再也看不到别处,剑已经成了他的全部。
段痕不禁想起另一个人,那个为剑而生的怪物,为剑而生的剑,为了剑毁了自己,毁了自己却成全了剑。现在再看这人,却是已将自己铸炼成了一把剑,一把无坚不摧,遇强更强的剑!
星杰还在手中,凭借着星杰才勉强支撑起的身体虽然正在复原,但这复原的速度却是异常的慢,而这把剑呢,剑上的伤口也在复原,却也在颤栗。
“两招,想不到在承受了那家伙两招之后,他还可以站着。”那自称不求第二未来的人也终于对段痕露出了赞扬之色。
第十四暗立在一旁,虽将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做任何评论,只听这人说话才问道:“那照你的话说,他难道只能接下一招?”
那人道:“在我看来,连半招他都不该接得住,如果不是那把剑,他早就已经死了。”
的而且确,若不是这把剑重铸的星杰,段痕如何能承受方才的冲击力。那一冲足以将一座山轰塌,但此刻周围没有多出一丝裂痕,是因为段痕和星杰承受了全部的冲击力,即使段痕是一座山,现在也该倒了。
伤,终于复原。
抬起头,只是又朝前走了一步,段痕却感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
那样的冲击力,如何只会伤到段痕的身体,此刻只怕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碎成一锅粥,就好像一口装满琉璃的箱子,若是这箱子被重锤狠狠地砸过,箱子固然难以完好,里面的琉璃又如何可能保全。
“你这样的身体还能继续战斗吗?”屠善无间居然也会动恻隐之心,难道真的因为段痕是他的儿子?
只是那方才那一冲之下,段痕的耳膜似乎都已经破了,他居然没有听到屠善无间的话,也可能因为他已经忽略了周围的一切存在,只看到面前这怪物。但是看他瞳孔涣散,他还看得到吗?
“他不会放弃的。”第十四暗也露出了赞叹之色,也许是欣赏吧。
屠善无间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想看看,他到底能撑到几时。”
第十四暗道:“既然我们在赌,敢不敢再加些注码?”
屠善无间却连看都不屑多看第十四暗一眼,问道:“你和我赌,你以为你配吗?”
第十四暗道:“配不配是一回事,你敢不敢却是另一回事。”
屠善无间道:“好,我欣赏你的胆识,只是我想问你,你有什么注码可加?”
第十四暗道:“魔道十全,我的魔道十全和百番禁癸的全部修为。若是你输了,我只要你断去自己一根手指,你敢吗?”
屠善无间竖起自己左手的无名指,道:“我知道你是要用我的身体继续修炼你的魔道十全,好,我答应你。”
第十四暗笑道:“那我们,拭目以待吧。”
拭目以待,只是段痕还值得期待吗?
当然,因为他是段痕。
“咳……”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段痕几乎要倒在地上,但他还站着,站得笔直!
“你的确很强,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人都强,但是……咳……我一定要赢你,赢了你这个怪物。”
段痕一步步朝前捱着,好像只要再多走一步就会耗尽他的生命一样,但是就这样,一步,又一步,他却始终未曾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