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痕想再多说一句话,却都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原来他所感觉到的天煞孤星的沉默并非空穴来风,他的确是一个沉默的人,不但不爱说话,而且好像也不爱听别人说话。
星杰出鞘,段痕正欲出招之际,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他忽然发觉自己手中的兵器竟然十分陌生,原本细细缠着一圈圈绢丝的剑柄此刻握起来却也是那样冰冷,他不禁低头看了一眼,这个曾与自己共同浴血的战友,而此时这战友,却如同陌路。
剑又动,原本那纯熟的剑招此刻却显得有些滞涩,行招之时总觉得哪些地方似乎不对,原本威力绝伦的剑招忽然变得似是而非,招与招之间的衔接也变成了极大的破绽。
段痕已无心去多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却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七煞会说他要比七杀更难对付,七杀虽强,但面对七杀时至少自己还是自己,但面对这天煞孤星时,自己却已不是自己。
那把孤独的剑终于扬起,段痕看的到这把剑,也看得到这剑招之中至少五处的破绽。破绽只要一处便足以致命,更何况是五处。但在他,在这位天煞孤星的剑下,即便是十处、一百处的破绽却也都无足轻重。
因为他的对手,根本没有机会接近他这破绽。
举剑,段痕的剑已迎向天煞孤星这一剑之中的破绽,但就在这一瞬间那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握着那把剑,感觉却是那样的陌生,他甚至已开始怀疑,他手中的这块铁到底是不是一把剑。
怀疑,他居然在怀疑自己,当面对一个如此可怕的对手的时候,他居然还在怀疑自己。他如何能够不败?
他的剑在半空停止,天煞孤星的剑却仍在缓缓前行,只是闲庭信步一般的速度,却让段痕连躲避都做不到,因为他还在怀疑自己,怀疑手中的这把剑。
而他对手的剑,已经贴在他的心口,再一分,段痕的命便不再属于段痕。
“住手。”那有些沙哑的声音自天煞孤星身后传来,天煞孤星转过身去,却看到一张青铜面具悬在自己面前。
“破军。”天煞孤星原来也认得他。说来也是,自古两大绝命一是天煞孤星,还有便是杀破狼局,既然名气相当,他们又如何会不认识。
破军道:“他不能死。”
天煞孤星没有问为什么,却说道:“那谁能死?”
破军道:“我知道你的剑出鞘便要见血,用我的血。”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天煞孤星的剑自上而下笔直划过,剑气激荡几乎要将破军劈成两半。也许最终破军还是完整的,但他脸上的青铜面具缺阵的碎成两片,原来在他的面具之下,竟然是这样的一张脸!
“为什么救我?”当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死,当意识到自己手中的那块铁还是剑,当意识到星杰仍是与自己共同浴血的战友时,他却已经身在弱水之上。而破军,就站在自己面前。
原本的面具已经破了,此刻破军脸上戴着的是一张花花绿绿的脸谱。
破军足踏弱水,身子如蜻蜓一般掠至段痕面洽,段痕还不明白他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破军一个巴掌已经捆在段痕脸上。
“你干什么!”段痕一声怒吼,手已按在剑柄之上!
破军道:“这我倒想问你,天煞孤星虽然实力超群,但比起你却还差一大截,为什么你会败给他!”
段痕恍然忆起,方才若非破军出手,自己只怕真的已经死了,方才的怒气登时消了大半,低下声音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破军道:“让你活着。”
“为什么?”
“因为你曾经打败过我,所以能杀你的只有我。”
这理由是否足够的好,也许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段痕现在还活着。
破军从怀中取出一个脸谱抛给段痕,道:“戴上它。”
段痕道:“我已经赢过你,还需要戴吗?”
破军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我也曾经有过一件兵器。”
段痕道:“七杀曾经说过。”
破军道:“那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还有三天这个世界将会毁灭。”
段痕知道破军这样的人绝不会说谎,但他却也不信此刻尚毫无整张,三天后这世界便会被终结。
破军道:“重月之日,四转翻天,百魔齐哭,千劫不复!”
段痕道:“这是什么意思?”
破军道:“意思就是说,在重月之日,天地将为之翻覆。”
段痕却道:“这不正是你想要的。”
破军道:“我还不想死。”
段痕道:“你会死?”
破军道:“重月之日,群星遮掩,一切光芒位置暗淡。我,会死。在那之后能够生存下来的,只有魔,而这正是魔想要的,一个纯粹的世界。”
段痕不禁笑了出来:“屠善无间如此的大费周章,甚至还一手创立了十六纵列,到最后就只是为了一个只有魔存在的所谓纯净世界?”
破军道:“当然不是,而且这一切也不是屠善无间所能计划的,计划这一切的,是他背后的人。”
“屠善无间,背后的人?”段痕无法想象,如屠善无间这样的强者,居然也会被人操控。
破军道:“是黑暗,无论是屠善无间或者第十三暗,他们全部脱胎于黑暗之中,黑暗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宰。但黑暗自身却很脆弱,他们无法承受一点光明,所以,黑暗想要其实是一个,没有光明的世界。屠善无间,不过是他在这里的代行者而已。”
“代行者”段痕道:“代天,是否也是天的代行者。”
破军道:“没错,只是我一直无法理解,堂堂天之代行,如何会那么差劲。”
段痕道:“那屠善无间又是怎么回事?”
破军道:“原本黑暗的代行者并不是屠善无间,而是另一个人。但最终黑暗选中了屠善无间,只因为黑暗认为屠善无间更适合来做这件事。”
段痕道:“什么事?”
破军道:“就像我方才说的,在重月那天,这世界除了魔之外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那时的世界,将会成为一颗种子,黑暗的种子。这种子将会被种在宇宙之中,然后无限蔓延,直至将宇宙中一切的光芒吞噬。到那时,黑暗将会无所顾忌,只是那个时空,你将看不到了。”
段痕虽然还未看到那世界,却已被压的喘不过来气。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段痕终于又能呼吸了,在黑暗的野心里。
破军道:“因为能够阻止黑暗的野心的人,只有你一个而已。”
段痕冷笑一声,道:“是我,又是我,为什么是我。”
破军道:“没有人可以阻止黑暗,但你却可以阻止他的代行。只要屠善无间无法在重月之日翻转四天,那么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段痕道:“你要我怎么阻止他。”
破军道:“最后的希望,只要你能找到最后的希望,你就可以阻止他。”
段痕道:“最后的希望,到哪里去找最后的希望,那钥匙……”
破军道:“所以,你还有一天的时间,我要你在一天里成长到足以打败斗魂的程度。而且你要记住,你只有一天如果一天之内你无法做到这件事,那么这世界将注定沦陷至黑暗,万劫不复。”
段痕深深吸了口气,又长长呼了口气,道:“但我想知道,作为我的手下败将,你有什么好教我的。七杀与斗魂的强你并非不知道,但你如何能让我强大到那种地步。”
破军忽然笑了一声,道:“你难道真的以为他们很强,不不不,应该问你,你难道真的以为自己很弱?不论其他,只败第二那无极限的一招就足以让你无敌天下,你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那么一点……”
“一点什么?”段痕急切地问道,有谁不想知道自己的缺点在何处。
破军又是一笑,道:“一点……”
这是一条通往山顶的栈道,栈道很窄,只容一人通过。展天雄走在最前,他给自己的借口是:我要带路。然后他让南宫涵跟在自己身后,这一次他的借口是:你的实力最强,在这里可以应对一切变化。然后就是那女子,没有借口,他她只剩下第三的位置。
“这里有什么,为什么我们一定要来这里。”南宫涵跟着展天雄走了许久,几乎都快要到山顶的时候他才问了这个原本该在山脚下问的问题。
展天雄道:“因为这里,有我们要的,最后的希望。”
“最后的希望?”南宫涵道:“是不是他化自在留给这世上,最后的希望。”
展天雄道:“你也听说过?”
南宫涵道:“嗯。只是这最后的希望,怎么会藏在这山上呢?”
展天雄道:“不是藏在这山上,而是用这一座山来藏下这最后的希望。”
“用一座山来藏!”即便是如南宫涵一般淡然之人,也不免位置惊诧。
展天雄道:“没错,就是用这一座山。”
南宫涵道:“那我们该如何才能走进这山中?”
展天雄道:“我们干嘛要进去?”
南宫涵道:“不进去,如何去拿……”
展天雄截道:“我们来这不是为了这最后的希望,而是为了等。”
“等?”南宫涵问道:“等什么?”
展天雄道:“等那个送钥匙的人来,等待这一切的开端和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