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打算杀他?”天三少虽然在问,却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
佐月道:“杀了他我父亲也不会活过来。再说,若是我要杀他报仇,你是不是也该杀我报仇啊……”
天三少掩住佐月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这个人,怎么回事?”段痕不知为何的捡起了地上的两截断剑放在了桌子上。
昔殇拿起带着剑柄的断剑,道:“你们之间有仇,但她不想报仇,可是这仇又不可不报。现在她一招杀不死你,她想报仇却报不了,这样她就能封住天下之口。她也算不得是不忠不孝之人。你懂了吗?”
段痕却道:“不懂,我只知道有仇必报。早晚我要和她公平一战,那时我便是死了也没有怨言。而且我绝不会因为这次的事手下留情。”
昔殇转头看向段痕,却觉得此时的段痕就像一头沉默的野兽。沉默的外表下一颗仇恨于愤怒的心,这颗心虽然沉默,但却鲜明的活着!
他又看向那断剑,断剑中间居然是空的。昔殇拿起一根竹筷信手一撮,竹筷就成了一把竹签,竹签探进空心处,却从里面抽出一张丝巾,准确的说是半张,另外半张当然藏在另外半截断剑里。
“看来今天你的运气真的很好。”昔殇将两张丝巾拼在一起,道:“你过来看。”
段痕看到了,那上面写着四个不知是什么的名字,分别是三涂极乐、冰玄镜、镜花水月、佛顶。这几个字写的分外显眼,段痕看到的却是旁边蝇头小楷书下的三字剑舍利!
“这是什么意思?”段痕不是看不懂,但却是不相信。
昔殇道:“这是四个地方,藏着剑舍利的地方。”
“那我们还等什么?”段痕三两下穿好衣服,拿起星杰便大踏步朝门外走去。
昔殇却道:“等等,你知道这几个地方吗?而且现在你对这个人就一点也不怀疑,她要杀你,却是将你最想要的东西给你送来。这其中,你不觉得蹊跷?”
段痕站定脚步,道:“若是不去这几个地方走一遭,我如何知道那里就没有剑舍利。”
雷声滚滚,暴雨滂沱,一道闪电撕裂了乌云,雨点又噼啪洒了下来。雨水积的很深,低洼处的水积得更深。裤管上的泥巴被雨水冲刷的十分干净却又立刻踩进了淤泥里,额前的乱发紧贴着面颊,雨水顺着发丝流进嘴里,他却也只是给吞了下去。他身上的衣服并不见破旧,反而显得很高贵,但却只好像不属于这个年代。他的身后背着一个剑匣,是用上等玄铁打造而成的剑匣,上面的花纹简单却暗含繁复,像是某种文字,又像是图腾或者符号。玄铁本就是打造兵器的上上之选,且不说是通体玄铁,就是普通的铁块里若是打进个几钱一两玄铁都必定能铸成上好兵刃。但这人却用这玄铁做剑匣,这剑匣里难道藏着一柄绝世无双的宝剑!
他前面不远处有一座破庙,虽然破却也能避风挡雨,更可以生起篝火取取暖。他的目的地显然也是那破庙,但他却丝毫不见着急,依旧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脚步丝毫不见混乱也不见急促。
破庙里除了一尊已经坍塌过半却依旧能辨别出是关云长的石像之外再无其他。
他信手扯下神坛上的围布,却不是给自己擦身体,而是将那玄铁铸就的剑匣擦了个干净。然后将剑匣恭恭敬敬的摆在神坛上,他自己却蜷缩着身体在神坛的一角睡下了。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可以生火取暖。也许是因为他身上的火种已经被这场大雨完全浇透,或者他身上根本就没有火种。
天亮,雨势虽然减小却还在下。他却也不管那些,背起那玄铁的剑匣就朝门外走去。雨已经积的非常深,地面几乎成了一个平面,远远的看,看不到边。雨还是很密,让人的视线开始迷乱,风吹过来,荡起一阵阵波浪,像湖面,仿佛给人一种“清溪深不测。隐处唯孤云”的感觉。
他却不管这些,也不会想起那么几首应景的诗,他只知道向前走,水已经漫过他的脚踝。扑通!他一个失足,却掉进了一个水坑里,坑里也不知堆满了什么秽物,他走出来的时候浑身散发着异味。而且最恼人的是这时的雨却停了,他想借着雨水冲掉身上的异味却也办不到。不过他却也丝毫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向前继续走,而且脚步丝毫没有加快或者减慢。
又是夜晚,又是昨天那个时候,只是这里没有破庙,甚至连一块干净的土地也没有。他却用自己的衣服把剑匣擦了干干净然后放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就躺在淤泥里睡着了。
如此来,几天都是如此。那个时候开始走,那个时候休息。休息前擦干净自己背后的剑匣,但是他仿佛却不需要喝水吃东西。因为这几天他一直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直到有一天,他走进了一个很神奇的地方。
那里,被称作幽冥血海。
传说天地最初之时生灵万物具无,却在混沌中孕育出一青莲,青莲二十四瓣,孕育出一颗莲子,莲子之中所孕育的,则正是盘古大神。盘古开天辟地之后,身体与大地融为一体,却唯独这肚脐,却是天地间阴暗的汇聚,成了飞鸟不至,鱼虫不兴的幽冥血海。据说里面血浪滚滚,慢说进入,就是走进方圆一里以内,也会被这里的瘴气侵皮腐骨。
他如何不知道这里的恐怖,但他的表情却仿佛根本无视这里的恐怖。原因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因为一种比这幽冥血海更加恐怖的力量在他后面推着他,让他不得不前进。
终于,他终于走了进去。血海面积不大,但却是血浪滔天,被血浪拍打的地面也染成了血红色,阳光透过瘴气照在上面,更显得诡秘妖异,仿佛随时都有肯能从这血海中翻腾出一只异兽一样。
他解下剑匣,又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然后却将这剑匣抛进了这幽冥血海之中。然后他自己就那样站在海岸上等待。
血浪依旧再翻涌,却越来越大,如一头狰狞的怪兽在咆哮,在怒吼。也如一只来自十八层地狱之下的饿鬼,在嘶鸣、在挣扎!
猛的,一道血浪涌起,却将那人的身体淹没。血浪退去,那人的身影却不见。不久之后,一个一身血迹的人却一步步从血海中走了出来。手里捧着的,就是那个剑匣,剑匣被打开,里面却不是一把宝剑,却只不过是一条毛巾还有一套干净的衣服。其实玄妙一直就不在这剑匣之内,而在这剑匣之上。上面的花纹其实是一种咒语,令这人复活的咒语。而那个人,他却是祭品,生命的祭品。
那人擦干净了身子,穿上那件衣服。就那么走了。他的衣服也显得很高贵,仿佛皇室贵胄的服饰,却也仿佛不属于这个年代。
“活着,真好。”那人走出幽冥血海,仰望着洒在脸上的阳光,在笑,笑的很安静。
他的长相并不那么英俊,但他这样的人走在路上却总有那么一种诡异的吸引力,让人的视线不自觉的在他身上聚集。他走过一条又一条长街,最终停在了一家兵器店的门前。
这家兵器店门口挂着一面很有趣的招牌,上面的字铁不像铁,剑不像剑,却更像是一个“神”字。铺里的墙上挂满了剑,兵器架上也满是剑。这里与其说是兵器铺,却不如说是一家剑铺。剑铺的对面是一家相面馆,但那里却不给人相面,只给剑相面。这样的两个店铺开在对面,也不知是为了互相吹捧还是互相拆台。
这人站在剑铺对面,一眼就将那里所有的剑都看了个遍。当然,还有这家剑铺的主人。那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看上去那样的文质彬彬,而且筋骨瘦弱,怎么也不像是一个能轮捶打铁的角色。但是,被这个人看了一眼,那书生立刻转过头,仿佛刚才他不是被人看了一眼,而是被人刺了一刀。
“请问,先生是要买剑吗?”那书生只是和这个人对面站着,却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压迫着,说出这句话都费了不知多少力气。
那人淡淡的问:“你这里有没有一把能配得上我的剑?”
这是一个问题,可这算是什么问题?这不算是一个问题。但是很多时候不是问题的问题却最难解答。因为这样的问题根本没有答案。
书生还未说话,对面相面馆里却走出一个老者,这老者并不老,尤其是一双眸子,仿佛能把一切看穿。
“适合你的剑,不在这个世界上。因为你,并不是适合这个世界的人。”那老者的话很深奥,但他却能听懂。
“你不是只给剑相面吗?”他转过头问。
老者道:“为了你,我可以破例一次。”
他问:“看来我很有面子哦。”
老者道:“因为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来自什么地方,你能找到这里来所以我不瞒你。但是你确定,你真的想要那把剑吗?”
他道:“我叫西川明伊。”
这不是回答,但在这老者耳里,这却仿佛是最好的回答。
“传说当年封神一役之中,通天教主曾以诛仙、陷仙、戮仙、绝仙四剑摆下诛仙剑阵打败姜子牙。诛仙剑阵后被四圣所破,但这四把剑却不知所踪。”他淡淡说着,却朝那剑铺里又看了一眼,这一眼,却看得那里所有的剑微微战栗,甚至有几把剑仿佛受不得这强大的“目力”而堪堪折断。
卡嘣一声,地面竟有一块青砖崩裂,不只是这一块,他周围七八片青砖也跟着崩碎。随后,一道青芒冲天而起,隐如一柄巨剑,将这天地分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