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吃过饭,黛玉便披着披风来到了院子里。
丫头们正在布置着红灯笼,紫娟正在剪着各式各样的大红纸花,她最近忙的狠,又要准备自己的嫁妆,嫁衣,又要照顾黛玉的饮食起居,又要忙着过年的方方面面,偶尔还要做点饭食托人送给那曾武生聊表心意,好在最近黛玉的身体恢复的还算好,偶有咳嗽也不像以前那样撕心裂肺,可见这千年雪莲果然是神物,她每每想到这里就默默的感激那大皇子。
黛玉慢慢走过来看她剪纸花,笑道:“这个倒有趣,怎么以前没见你弄过?”紫娟便回答道:“以前逢年过节自然有各位妈妈们领着弄,哪里会轮到咱们潇湘馆去管这些事?早知今日我也该多学一点,就不会都只能剪成大红纸花了。”
黛玉便拿起一个张开来端详,原来是牡丹的式样,她又重新拿起一个,却是芍药的,便放下来又去看其他,她晶亮的眼睛围着院子转了一圈,思索了一番便说道:“这院子着实冷清,连个牌匾也无,不如我们自己写了贴上去可好?”紫娟便点点头说道:“我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还是姑娘想的周到。”黛玉却又说道:“这终究不是我们的地方,还是问过主人家才好。”紫娟却笑道:“不过是几个字罢了,姑娘住的地方自然是姑娘做主,这才是待客之道啊。”说罢便去招呼几个丫头接过她手上的活,自己陪着黛玉去屋里铺纸研磨。
黛玉却凝眉思索起来,说道:“不知写个什么匾好。”紫娟想了想便说:“不如还是叫潇湘馆吧,我虽然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但只念出这几个字,就觉得口齿生香,美不胜收,这几个字才配姑娘啊。”黛玉却笑道:“这里既没有了那些竹子也没有那份江南水乡的气质,又如何叫得潇湘馆?。”
她又沉静了下来去透过窗户看那院落。说道:“况这院落里萧索的可以,只有那小亭尚有可看之处,如何比得了潇湘馆。”紫娟只得点头说是。
黛玉思索了一番,说道:“‘好句有情怜夜月,落花无语怨东风。’”。说罢便提笔写道:“‘待月亭’,又换了张纸写了‘惠风苑‘几个字。”
刚好有个丫头进来倒水喝,远远便看见了黛玉拿在手中正在端详的字,连忙跑了过来小声的说:“姑娘,切不可!”黛玉不明所以,那丫头便小声说道:“想必姑娘不知道,我家殿下的名字正是“惠桢”二字。”
黛玉方才明了,原来是不该用这个“惠”字。紫娟忙将那张纸收了起来,说道:“那大皇子竟是叫这个名字,倒是没听说过。”那丫头便说道:“殿下名讳平时不常提起,老王妃也只会叫他的字“煦玉”姑娘还是再想一个字吧。”
黛玉心里颇觉扫兴,便将“惠风苑”改为“杨柳苑”。又写了对联一并让紫娟贴了去。
及至下午,黛玉正吃着茶,看着书,便看紫娟慌慌张张的跑进来,说道:“姑娘,出大事了。”黛玉放下书问她怎么了,紫娟便说道:“忠顺王爷薨了!”黛玉忙问怎么回事,紫娟便坐下说道:“听说是前一段时间遭了刺客,怕大过年的遭了忌讳,一直瞒着不让知道,结果现在没救回来。”
黛玉不禁站了起来,脑中浮现的却是大皇子受伤的胳膊,可她又觉得难以置信,堂堂皇子怎么会去刺杀王爷?为了什么?她一时心里砰砰直跳,觉得自己知道了不得了的大事,她默默坐下捏紧了茶杯,想的出神,紫娟唤她,她方才回过神,问到:“是什么人刺杀的可有什么说法?”紫娟便说道:“听说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忠顺王爷去戏院听戏的时候,他去送茶水,结果拿了把淬毒的匕首刺伤了忠顺王爷。”黛玉便说道:“竟是个孩童吗?怎么这么大胆。”
她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又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紫娟便说道:“听说正是祭灶神的前一晚啊,现在那戏院都被查封了,大街上人心惶惶,都乱了套了。听说要开始宵禁了,这大过年的,唉。。。”
黛玉的心不禁又揪了起来,怎么会这么巧?她又想到大皇子曾说过的“血肉模糊的世界”,一下子便怔住了,这些可怖的事情只在话本里见过,却原来离她这么近。想来每个人均有每个人的来历和前程,纵使周遭环境不同,终究要筹谋下去,把这日子过下去的心也是一样的罢了。她又想到那大皇子与她交谈时言谈举止中透露出的天家威仪和寻常男子般的音容笑貌,竟颓生出了一丝奇异感,仿佛头次明白,原来话本里的天潢贵胄,面谱式的王孙公子竟然也是鲜活的人吗?她闭了闭眼睛,凝了凝神,拿了茶杯小嘬,不再去想这些事,终究都与她无关罢了。
却不想屋外有人匆匆进来,竟是大皇子,见他脚步生风,几个丫鬟也紧跟进来,乌泱泱跪了一屋子,紫娟便立刻下跪请安,黛玉也欲下跪,却又想到先前大皇子的吩咐,此刻竟颇有些尴尬,只得收住差点跪下去的双膝,草草见了个礼,那大皇子却并没有注意这些细枝末节,只挥了挥手说道:“免礼了,我此番前来,乃是有要事和二位商量。”
紫娟和黛玉便齐齐站定看着他。大皇子便说道:“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我那忠顺皇叔的遭遇,现如今父皇震怒,下令严查,又有无耻小人搬弄是非,连本宫也被波及到了,不日就会有人查到我的这处别院,为了免生祸患,我来与你们商量,是否愿意随我入宫暂居。”
黛玉此时却第一念头是想来我那匾是白写了,劳了我半日神竟是白费功夫。见那大皇子目光炯炯的看着她,只得说道:“黛玉本是无家可归之人,承蒙大皇子救助,自然听从大皇子安排,只求不生祸患连累大皇子。”
大皇子便一改先前眉头紧皱的脸,笑着说道:“我只怕你们二人嫌弃宫中规矩多,不愿去,如此甚好。”说罢便吩咐紫娟并几个丫头收拾行李,见紫娟似乎欲言又止,便对她说道:“曾武生被我派去做事,原本打算放他大假,可惜这小子没福气,放心,他在我手下做事,我自然会保他平安,绝不会误了你们年后的婚事。”说罢转身走了,紫娟早已羞红了脸,慌忙去收拾了。
黛玉百无聊赖,只站在窗前定定的看那小亭,身边的人匆匆忙忙,独她,似也在忙,又似无甚忙,无甚欢喜,又无甚悲恼,寡寡淡淡,又轻轻浅浅,终究是个没甚牵挂的局外人,身似浮萍,随波逐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