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天属性总是最顽固的，从你刚降生的时候就自动形成，它轻易不会变动。就算是后天临时性增加属性，条件也非常苛刻，更何况永久性的那种了。毕竟特殊加成是混元正道中最珍贵最难求的。而靠装备所加的属性也不过一两点，三点以上就算逆天级道具了。”极乐轻飘飘、带着漫不经心地说着。
“其实，现在江湖上那些大门大派内部应该都有调整或是改变属性点的场景或是道具存在，每个门派都有最苛求的一种属性，比如说古墓派就是悟性。只不过若非隐藏机密，若非条件苛刻，反正都没有摆在明面上……谁知道那些游戏设计师是怎么想的。我找到洗髓池之后，寻遍整个门派都没有发现别的，所以估计也只有这么一处场景了。”
极乐平静看着池水中浸泡着的女孩苍白得像是会融化的脸，轻轻道：“当然，它的作用自然不能平白增加属性，但是它能调整属性。且只能调整一次。按照古墓派对于悟性的重视度，也就是说它能把别的属性上面的数值分一部分加到悟性上来，至于它选择了哪个数值，怎么加，加多少，这个就看个人的机缘了。”
说到这里，极乐大大叹了口气：“妆妆当年的运气是真的好。她早年就激发了理性属性和感性属性，这两大属性当然也是先天属性——而她损失的是感性，不但更符合古墓派功法不说，感性一减悟性一增，她的清心技能不但破了瓶颈还平白上了两阶。”
“我就没这个好运了。我损失的是魅力。”她捏捏自己的脸，素净的面容上泛出一种奇异的笑意，虚渺之中似乎泛着一种嗜血的感官，“本来就很少了，现在一减，莫说是NPC了，连大部分玩家都不待见我。”
“明白了吧，洗髓池的条件有点让人头痛，因为它是以弱补弱。高的属性绝对不会碰，却从原本就低的属性里随机抽出一个取部分加到悟性上。看看你的运气怎么样吧。”
极乐说完之后，打了个哈欠，就这么身一斜躺在了池边。乌黑的发随意披散下来，周围冰晶一簇一簇，团团环绕着，就像是被困死的白蝶，明明闲散若此，还是让人觉得无端有种凄艳的美感。
烟岚现在的感觉还很迟钝。刚刚被丢下去的时候简直是痛得动都不敢动，那感觉仿佛浑身的骨头被打碎，然后一点一点修复完整。疼痛似乎蚕食了她的神智，可是又没消泯彻底，还留下那么一端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中正在发生的一切。有一度她甚至觉得自己快死掉了。然后被极乐喂下荧幻丹，五感尽失这才好过一点。等到丹药药性过去，五感还是有些模糊，就听到极乐在旁边为她作出的解释。此刻身上还是隐隐作痛，这时候回想起来才发现，其实也没那么难熬，就是很久没有感觉到疼痛，让她差点忘了痛的味道。
趁着没事做，顺便给IV部门的队长发了今天的述职报告，一如既往短短一句话，很快收到回复……她总觉得K似乎是哄孩子的腔调。想不明白。
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接过任务。一方面是因为她还在古墓，另一方面是附近没有可接的。看公告栏那边写的，似乎K向他的部员警告了不准来烦她，以至于她还未跟那些“同事”有所交流。省下了。
发了一会儿呆，听到千里传音发出的声音。迟钝地反应过来，点开。是悠游。
依旧是软绵绵平板无奇的声音，只不过因为喉底压下点激动或是别的什么感情，反倒显得有些怪异：“听说极乐师姐重出江湖？！”
烟岚顿了顿，回了个字表示接到了：“啊。”
悠游道：“玄冰地界，还有妆妆师姐，你跟她们在一起对不对？”没等烟岚回答，她就继续道：“我刚得到的消息。既然妆妆师姐在，那么估计不会闹大……被极乐师姐杀掉的人，没人能报仇的。但是，你……小心点。”
烟岚有些迷惘：“怎么了？”
那边沉默片刻：“极乐师姐动手的时候你在不在？”
“在。”
“那不就得了。这下可好，不多久极乐师姐当年的那些仇人都会知道她旁边有个你了，惹不起那两位还惹不起你一个新手？不好好缩着自己凑上去给人当沙包？”悠游道，“我只是提醒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你去玄冰地界……但是你自己还是小心点的好。极乐师姐……很可怕。”
“可是我觉得自己喜欢她啊。”
那边的声音有些僵硬，甚至带点不敢置信：“你没看过她杀人？”
“看过。”
“那你还看不到那场面有多残忍血腥？犯在她手上自杀都比她动手好啊！而且她的性子够喜怒无常了好不好？！看不顺眼见谁都会动手——整个古墓派只有一个人她不会下杀手！那就是妆妆！”
烟岚眨了眨眼：“我知道。她享受那种将人折磨至死的乐趣。”
那边好久没说话，半天之后才缓缓道：“你就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吗？”
烟岚疑惑道：“有什么不对？”
“……没。”那边顿了顿，飞快地说，“你自己小心点吧，我先挂了。”
悠游挂掉千里传音。两眼无神地盯向角落，平板圆润的脸上此刻苍白一片，甚至还带着点恐惧——倘若没有亲眼见过那女孩，一定会当她是与极乐、妆妆一路货色。可是那样都比不上现在这种心情一样可怖。这种惯见的几近于冷血的平静，这种对生命的漠视，似乎杀人凌虐什么的再寻常不过，轻轻松松就能接收……但她见过她！明白她到底是哪种性格——若非司空见惯，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解释——她的脑袋里竟无寻常的善恶观与基本的衡量标准！就像原就是一片空白般，人们灌输给她什么，她就会接收什么……
都说小孩子单纯的残忍才是真的残忍，因为他们只具有简单的是非观和喜恶观，很容易简单得判定善恶。最重要的是，他们能不分对错吸收自己所见所闻的一切，武断地对此下自己所认可的定义，几乎不会犹豫——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人能在极乐师姐手下好好活下来了！
只是不知道，到最后会被那两人调教成什么样子……为毛她总觉得预感很悲哀啊。
烟岚终于被拎出洗髓池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是妆妆冰冷的脸。见她安然醒来，妆妆的眸中划过一丝放松，扒下她的裘衣，内力透体帮她蒸干湿衣服湿头发，然后拿出宽松的袍子一圈一圈把她裹紧，直接拎出了冰壁。烟岚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极乐的影子，待得妆妆将她带到不怎么冷的地方时，她才能抬头望着妆妆。
“极乐有事出去了，”提到那人的时候妆妆面情有些古怪，虽然很快恢复正常还是可见那份不自然，“看看你的属性有什么变化。”
烟岚把头往下缩了缩，动动手指拍出系统面板，翻到人物属性那边研究了一会儿，老老实实道：“减少的是力量，悟性加了三点。”
妆妆一顿：“力量？”
烟岚道：“是最低的属性。”
妆妆想了想，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古墓功法以速度取胜，况且小龙女所授对力量的需求也不大，就是有些好的金属类武器装备不上——这个回头看吧，总比掉的是其他的好。”
“先带你去学了基础武学，然后休息一晚吧。”妆妆道，“你应该也折腾得够呛。”
烟岚乖巧地点头。
两人出了玄冰地界，走出暗河，又回到上面的墓道中，跟着妆妆抄近道去中央大广场。人不多，估计是这会儿时间的问题——老实说，原先烟岚就对时间不敏感，常常发一会儿呆就是整天整夜地过去，而自从下了这古墓之后，对时间就更不敏感了。反正白天黑夜都一个样，若非人的机体感觉到疲惫，也不会想要休息。
烟岚不知道妆妆和极乐想拿她做什么，但是就她所知，会带她去洗髓池那种极其机密的地方，设法提升她的悟性，就算不是什么好事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反正她现在没有目的，就按照她们所想的去做吧，就当消磨时间。
从专职NPC那里学到基础武学，心法、剑法、拳法、身法、暗器全套，妆妆带她去了北面的石棺广场：“自修最好到这里来，石棺修内功速度有加成，也比较容易专心。旁边没记号的那些都是空的，随便选一个就行——对了，清心和内功不能一起修，会走火入魔。”
烟岚眨眨眼：“不用学点吗？”
妆妆道：“基础类只要符合清心等级，用学点就能点满。但我希望你靠自修修上去，基础毕竟是基础，对以后的修炼有很大帮助。”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烟岚望着她的眼睛，点点头：“好的，我自修。”
妆妆替她推开一面石棺，看她乖乖爬进去躺好，想了想问：“怕黑吗？”
烟岚摇头：“夜明珠会发光。”
“我关上了。”她说。
烟岚点头。
“我先走一步，你修累了可以出去随便逛逛，有事叫我。”
棺盖合上。原就安静的四周这回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死寂。烟岚雾蒙蒙的瞳眸望着封闭狭小的空间，朦胧渐渐褪去，变成一片空洞。
他轻巧熟路烤着信鸽。火光在他的眼睛中无声跳跃，衬着那对沉默空洞的瞳眸，动与静的结合竟带出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饶是炽烈通红的火焰，都仿佛泛着些不知名的冷瑟。
将鸽子完全毁尸灭迹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就着依旧燃烧的枯木堆看手上的纸条。
唐鬼敷的运气不可谓不好。茫茫人海之中，从未刻意寻找，随心所欲前行，竟也能让她遇上对的那一个……虽然目前却也只是醉花阴隐隐的猜测，但既然有这个可能，这又是何等的幸运？
既然找到金蛇郎君的传人，那么碧血剑的任务理应不难才是，而且两个人之间无仇无恨，彼此性子也并非不相容的，比起当年那一对来说确实是好了不少……唐鬼敷不是能被人欺到头上来的人，黑衣也像是能顺着她的……确实不错。
闭上眼睛，仔细回顾有关金蛇剑法的记载，脑海中不断演化着招式，几近于苛求地精准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比划，完全演练过一遍，又努力揣摩着个中的妙诀，半晌之后才微微松了眉宇。打开千里传音，将方才感悟详细表述一遍。
夏雪宜性情古怪，为人阴狠，武功便正如其人般诡异难测。那一手金蛇剑法的突出特点便是奇诡异常，实难预料，一招一式如附骨缠身，形若蛇舞。该剑法招招连环，环环相扣，却极重变通，拆招合招往往变幻莫测，信手拈来，挥洒自如，却令人无法揣度下一个招式。
看来黑衣手上的剑法该是残缺不全才是，否则他也不会舍诡而求快。后者固然是该剑法的其中一个特点，但毕竟金蛇剑法求的是奇诡陡峭，疾如灵蛇也只应了出其不意之效，端不得这套剑法的精髓。
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想起自己目前的现状。面无表情望着摊开的双手，片刻后还是握手成拳，收了神思。
他的属性固然是最麻烦的，受的内外伤如何痊愈也很重要，但现在的首要问题还是如何在沈萧手上活下来。
正如樊离曾经评价的：悟性绝顶，根骨极烂。他的先天属性真可谓是惨绝人寰。虽说有悟性与六识撑门面，但是根骨极低，福缘极低，魅力也只是中等，其余各项寻常，这样的属性落在沈萧的眼里，不得不说是碍眼至极。闇门中人骨子里似乎有种追求完美的理想，纵然沈萧面上不说，他也知道，沈萧对她大师兄收了这么个传人还是有所微词的。
闇门中没有一个不是疯子——沈萧竟然生生打断了他所有的经脉与骨骼来了个重塑！
但对他自己来说，找上沈萧，自愿用各种方式改造并且温养体质，说到底，他也只想保留住樊离种在他心脏中的蛊虫。
……哪怕曾经樊离的初愿只是为了延长拿他试药的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