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一连七日的恶劣雨雪天气,缠绵不断,冷的让人瑟瑟发抖。
而整个魏王府,更是战战兢兢。
魏王自葬妻之后,便有整整七日不曾出门。唯有夜里才能看见昏黄月光下,那个孤寂的身影在疏影暗香楼,独自徘徊又徘徊。
“乱臣贼子?她说的不错。孤兴兵京城,持刀入昭阳殿。于她而言,孤是个佞臣。”魏王一身玄色麒麟圆领长袍,披着一件黑色的狐皮大氅,站在风口。
京城的风对于一个在北地待过的人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从前无论如何恶劣的天气,他都会亲自去城墙上巡城。可是这一刻,他竟然觉得有些冷,倒不是冷,而是楚明月说的话让他冷的彻骨寒,仿佛一寸一寸的扎进他的心头。
上官宏正低头弄茶,“王爷不必在意这些,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孤......”沈南曜捏紧拳头,似乎是想反驳两句,却没有再说下去。
上官宏沏好了茶,递给沈南曜,沈南曜却道,“孤想走走!”
雨虽停了,可雪还继续下着。沈南曜从暗香疏影楼走出来,站在长廊里,长廊的八角如意宫灯都一盏一盏的亮着,照着长廊边上的梅花红艳艳的,冰雪覆盖在上面,一朵一朵似冰晶一般的可人。飘飘而动,美的就像不真实的一场梦。
他竟有一瞬间的恍惚,落落寞寞路不分,梦中唤作梨花云。而耳边却轰隆如雷霆一般的响起,“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的梦又一次被吵醒了。这几天他无数次的陷进梦境里,又无数次的被吵醒。直到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看见那一团热气的烟雾慢慢散去。
他终于松开了怀里的人。
“绿玉!”沈南曜厉声道。
绿玉慌忙的跪在沈南曜面前。
沈南曜双目通红,语气更是难得的慌乱,“你是知道的!知道的!是不是?”
“她喝了毒药!你是知道的!”
绿玉闭上眼睛,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公主死了,她本该随公主去的。
沈南曜现在却没有心思发落她,只是握着那个逐渐冰冷的人儿的手。他抬眼,屋子里的宫娥都纷纷退了出去。
也不知哪个害怕的因为惊吓过度,不小心将桌上那瓶红梅花撞倒了。瓷器轰隆一声砸的叮叮当当。
他重重的呼吸,然后贴着她的额头,低声道,“明月……我会待你好…….”
他抚摸着她的脸庞,非常轻缓的动作,声音却不住的颤抖,“别怕,我会待你好……”
他松开手,到底她是听不见了。
沈南曜这些日子都是如此精神不济,在有人给他请安时,他都慢了半拍在反应过来。他方才又陷进了那天的事情里。
“王爷,方达回来了。”
沈南曜迟钝了一会,点头道,“让他到暗香疏影楼候着。”
说罢,他随手折了两支红梅花枝条往长廊那边的暗香疏影楼而去。日子总归是要继续下去的,是啊,日子总归是要继续下去的。他还有没有做完的事情。
当沈南曜捏着两支红梅花出现在暗香疏影楼的时候。
方达一边跪下来给他请安,一边又道,“臣以为王爷心思忧虑,如今见着王爷还有如此雅致,便也放心了。”
沈南曜将手里的两支红梅花随手插进长春白釉双耳瓶里,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漠的模样,只是平静道,“孤是个没有心的人。”
沈南曜坐下来,喝了几口热茶。
上官宏问,“如何了?”
方达道,“朝中那些个酸腐的文人闹了几日,陈相国已经压下去了。皇上伤心的很,但到底也接受了公主暴毙的事实。另外我们的人发现了偷偷出城的南阳王世子,已经扣下了。”
上官宏问,“他是如何出城的?”
方达答道,“我们的人仔细问过了,是公主给的令牌。”
沈南曜忽然插话道,“好个苏昀卿!”
上官宏分析道,“您也给了世子脸色看,我们到底没有必要完全得罪了南阳王,不如放了他回去。”
如果没有楚明月帮他,兴许他肯。可是楚明月帮他这使得沈南曜格外的不痛快,“如今公主去了,想来世子悲痛不已,便留他在京城里养好身子不迟。”
方达听沈南曜这样说,不禁问,“王爷,日后咱们是留在京城还是回关外去。关外是您的天地,这京城到底是危机四伏。”
沈南曜顿了顿,“留下。”
留下,自然是要留下。他为何要立军功,可不是要在京城立足,如今一切都才刚开始。
方达忽然想起什么,对沈南曜道,“王爷,还有一件事?”
“何事?”沈南曜问。
方达回禀道,“还有,您在凌州的表妹周嘉鱼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