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狠话吐出来即便有些气势，却总归带着一股白烂味道，倒符合刘沫身上某些气质，不过如此严肃的场合，能说出这种话，着实称得上狂妄至极。
众人屏息，目光皆是十分缓慢地移向刘沫，表情清一色从微微惊讶转变为遗憾和怜悯。
刘沫这显然是在最后硬撑门面，已经没人能护住他了。今日终究是一死，魂飞魄散于这冥府之中，不如死的抬头挺胸，气势不能输！
即便是打脸充胖子，也要把这胖子模样演到底。我打不赢你们，嘴臭绝不输你们，死前要仰天长啸，这些刘沫都想过了。
遗憾？一定会遗憾的吧，这么扯淡的剧情，谁能接受啊，至少刘沫觉得自己不行，死前还是留憾的。换个心理过硬的正常人能接受，那就让他当主角呗，把系统给他，下次记得系统初始等级点高一点，不要步我后尘，开局没保住宿主，随便就挂了。
还有什么不舍呢，其实也没啥，不过硬要说还是有的。刘沫无缘由地想到小神，他忽然很想再见见小神，于是唤她出来。可是小神这厮这次却装聋作哑，没像往常那样出来，甚至连声音都没发出。
这样吗。
刘沫笑了笑，淡淡接受了这种结局安排。
这一世，准确来说还没有什么活着的经历，就即将要结束了，没前世那么憋屈，遗憾。不过也是体验了疯狂的感觉，单凭一个魂魄只身闯荡异界，结识了一些人，见识过去从未见过的景象，虽然来世无憾潇洒这一理想没有实现，除此之外，应该还是无槽点的。
唐妙的身影浮现，刘沫一笑。原来地球上的记忆依然清晰，他没有完全遗失前世的回忆。那毕竟是初恋，此刻走马灯似地闪过脑海，和旧日的好友一起，勾勒出一个再也回不去的地方、一段往事。
妈的，胸口顿时一紧，刘沫刚闭上眼睛，好不容易清空的脑子里，全是小神的身影。那个樱色长发的女孩，同时作为自己系统的人形化身，腹黑神秘，还有点小傲娇。不知为何，在她和魂魄合为一体后，她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刘沫心底掀起涟漪，那股熟悉的感觉，仿佛旧日相识，此时此刻竟成为刘沫空白大脑中最后留念的温暖。
搞什么，一想起那家伙，竟然有些不想死了。
明明只是个系统衍生出的灵魂体，我为毛会对她产生感情。
难道单身的岁月已经将我腐蚀成这般恶心的家伙了么······
空气中魔气逐渐浓郁，黑翼少女振翅降下，缓步行到刘沫身前，凝聚着魔气的手掌拍在他的身上。
刘沫只感觉身形慢慢虚幻，接着意识也模糊了。
女孩脸上满是无聊，像是决定快些解决这个米虫般的家伙，完成任务好早些离开这里。
那是毫无痛苦的死法，刘沫感觉身子轻盈，那是比作为魂魄还要轻盈的状态，接着意识渐渐模糊。魂飞魄散比血肉模糊要干净得多，这也是魂魄的一大优势吧。
“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处理这么个人物。”少女轻轻捋开头发，头也不回地往回走。
当听到魔帝陨落的消息，少女起初和其他眷族势力一样，十分震惊。想着仙轮神王势力已崛起，未来不可置否要迎接一场场恶战。接着她收到从冥府传来的信号，由砚井所发，消息是那里发现了神王势力的人，并且他遭遇苦战，走投无路才求援于在附近界域修炼的少女等人。少女饶有兴趣地提早结束修炼，带着随从赶来。路上她猜想对方是否会是个强者，却终究没想到抵达冥府时，这里的硝烟已然散去大半，眼前的家伙都是些看不上眼的魂魄，真想不通那几个同党是怎么败在这些人的手上。
刘沫魂质消散，空中躯体如同泡沫飞散。
那是最后的“形体”在消亡，然而他的精神，却在燃烧。
不可思议的奇象，于此上演！
“咔擦！”
巨大的光轮照耀天地，神芒璀璨，光华茫茫，汪洋般的能量浪涛席卷天宇。像是日轮圣芒中诞生的巨人，从漆黑混沌中直起身来。他的光芒包裹刘沫，重塑其魂魄之态，元神汇聚，一重重的光轮爆发逼人的气浪，宛如大山一般压在所有人心头。
刘沫重新站起，身体依然是魂魄，但是此刻直立于大地，更像是有血有肉的真人！他随意朝虚空甩手，力量宛如银河倒泻般倾洒而出，少女瞪大双目，全力护体才免于狼狈掀飞出去。
她警戒地注视刘沫，不敢再大意。如今这个被光团包裹的小子，非常危险。
“这是，神迹······”段尧喃喃，脸上苍白，老迈的皱纹凝成团。他的眼中尽是复杂之色，像是不敢置信眼前所现，又像是看出其中的一丝端倪。
“发生了什么······”空冥尊者苏醒过来，段尧将他扶起，两人望着不远处的炫目光耀，内心都是疑惑。然而虽说不清原理，却在此时生出了一点希望。
“刘沫本该已经死了，但照这么看，他的魂魄并未消亡，而是在完全湮灭的一瞬被某种力量复活。”段尧满目惊奇地看着那团光芒。“那小子身上所拥有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奇迹了。”
“这是······一个极高境界强者的灵力气息。”空冥尊者虚弱地说，目光闪烁。“即便此刻浓度稀薄，但是那恐怖至极的味道，我曾经在某地见识过，有几分印象。”
“何处？”段尧问，他看到了空冥尊者眼中的震色。
“一处偶然发掘到的，神脉境强者古墓······”
······
······
诸天的血雨降下，打在刘沫肩膀上。苍穹之上，飞龙莽兽咆哮，赤红色的陨石从天外飞来，砸向地面，掀起数百万丈的尘浪，似乎要淹没世界。熔岩喷发，交织着九天怒雷，天穹摇摇欲坠。
他站在满是疮痍的荒原上，孤身一人，纵然千军万马的呼喊声在身旁咆哮，他依然不为所动。
他通身充斥磅礴神力，凌驾诸界亿万生灵之上，但心是空的。因为终焉之日，了结了执念的他同样失去了珍爱的全部。
那不久前让诸天畏惧的身影突然变得那么单薄，他身后是崩塌的世界。仇家的鲜血已然饮尽，而代价太大，那一刻的绝望和空虚几乎令他殒命。
这世间，已无什么好留念的了。
他成为了无敌，却失去了所有。
结束了······
一把伞，撑在他的头顶。
那个少女，越过荒原，越过时光和岁月的缝隙，像是从星空的彼岸归来，再次温柔地驻足他的身后。
生命诠释出的意义，重新涌入心底。
樱色长发，在风中展开，如梦似幻的繁樱沁入脑海，他呼吸的每一份气息，都是她的味道。
“木······子。”
刘沫痴痴地转过身，天穹的火光映出眼前少女的模样，是那再熟悉不过的人儿。他曾发誓，无论光阴变迁多少万个轮回，无论未来过去，身在何方，他都不会忘记那个人。
那是他生命中，最深爱的人。
在末日崩塌，自己被诸天万世抛弃的时候，她来接自己了。
刘沫分不清脸上粘稠的，是血是泪，他慢慢地将樱发少女揽入怀中，用力感受她的真实，到最后竟有些粗暴。
“喂······笨蛋宿主，怎么突然这样······太大力了。”怀中的少女皱着好看的眉，忽然嗔道，脸颊仿佛染上血霞般通红。
“喂。”
刘沫还在确认那份真实，痴心地抱着少女。
“喂，我说，抱够了吧差不多。”
许久，见刘沫没有松手的意思，小神把伞一扔，往刘沫胳膊肘上就是狠狠捏去。
“啊！痛痛痛！”
“现在不是夫妻间搂搂抱抱的时候。”小神整理衣袍，斜着眼盯向刘沫，脸上还有淡淡的红晕，神情有些不满。
“啊······卧槽，怎么是你啊！”刘沫大惊道，他还有些沉浸在方才和谜之少女的相拥之中，清醒过来后发觉眼前是小神，不禁有些愕然。
忽然，他意识到什么似地，追问道。
“等等，夫妻又是什么，我失去意识后被稀里糊涂加了什么鬼设定？还有我不是被杀了么，又怎会出现在······这里。”
说完，他使劲摇摇头。彻底清醒后四下张望，才注意到所处的地方简直如同末日般可怖，是个正在崩塌的巨大界域！
“你被杀的一瞬间，灵魂中似乎觉醒了什么东西，那是另一世的你，在通天位面留下的记忆。”小神平静地说。
“另一世？”刘沫喃喃自语。“开什么玩笑，我上辈子人在地球，心在祖国，哪来的通天位面记忆。”
“准确来讲是某一世的你，曾经在通天位面中，经历了一些事情，最后为了永世封存记忆，将那时的记忆封存在魂魄中，等将来某一世你重返通天位面，那段记忆就会苏醒。”小神摸着下巴，补充解释道。
“话说，你怎么知道这些？”刘沫问。
“我在你魂魄中，连同一并苏醒的，可不只有你的记忆。”小神继续说道，“当初仙轮神王为赋予我人格，从天外召引来的那道魂魄精神，便是曾和你在那一世结为夫妻的少女。”
“所以，这里是······”
“宿主你的精神世界，应该是为了恢复记忆而造出的环境，让你身临当初的景象。”
刘沫一愣，像是是有什么记忆要迸出，脑袋生生疼起来。
那是关于一个少年和少女，全部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