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昕的家具店当差两周，韩哲没有经手过任何一次交易，根本就没有人上门。
倒是在这两周里弄清楚了人类流浪史，或者说飞船航行史，参观完C区所有的“博物馆”，在不同场合神出鬼没，算是彻底习惯当下环境，成为新时代一员。
此刻韩哲便在D区。
没人上门，待在店里无事可做，黎昕又在电脑前忘我一般工作，问在做什么也不说，韩哲便请假数日，到飞船其他地方溜达，沉浸新生活。
D-2区的一家私人天文馆，是韩哲出门的最后一站，是他在浏览九十九号飞船前三十二年日志时注意到的。
说是天文馆，实际就是靠近飞船最外侧舰身，特化的一种玻璃取代了金属外层，透明可见之外的宇宙星空，就像在飞船上开的窗户，其他地方还有很多个窗户。
位置有点儿“偏僻”，周围没有高层建筑，天文馆只有上下两层，面积是韩哲现在的房子的四倍。
天文馆的主人是一个年轻人，从父辈手中接手，并在自己的兴趣爱好上加以拓展，几乎所有收入全投在这上面。
逝去的长辈，同其他死亡后的人一样，火葬，在发动机尾焰之中闪耀发光，为舰队的航行做最后一丝奉献。
韩哲在此已经待了一天一夜，晚上也是借宿在天文馆，韩哲和馆主岁数差不多，短暂接触下可谓相见恨晚。
“吴岂，你家还有其他记录本吗？”韩哲坐在沙发上，面前茶几上铺满了纸张，全是泛旧的笔记本，密密麻麻的写满字迹。
吴岂身形瘦削，几乎快是只有一层皮包裹住骨头，站在窗弦处，两人中间的一架望远镜便将其隐匿起来。
“就你面前那些，这还算少？”吴岂的语气很是疑惑。
望着茶几上十多本半指厚的笔记，遥想昔日随便做功课便要书写的量，韩哲点头：“嗯，不够，还看不过瘾。”
吴岂气息一顿，似是无语一般，“除了我爷爷有这闲情，你以为谁还会把那么一段经历给写成故事书似的？”
韩哲不赞同了，指着其中一段说道：“你怎么能用‘那么一段经历’来形容那么一段经历？这是十分激昂人心、给人斗志的英雄史好不，搁哪都是闪光的金子，会写小说的都会安排是主角的。”
可能是受不了韩哲的模样，吴岂离开窗弦，找到另一本笔记的某一段，骨感的脸颊上下张合，“仔细瞅瞅，‘又一块陨石横在航线上，击碎的小碎片需要清理，第二小队再次发射，而我需要将积攒下来的部件尽快修理好。’这一句看到没？就是一个待在主飞船上装备维护员的故事好吧？”
韩哲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疑惑道：“我有说你爷爷个人的经历吗？我说的是那一整段历史好不，穿过柯伊伯带的壮阔史诗呢。”
“得，我先忙我的事，”吴岂把本子扔回桌面，在另一座沙发上躺着敲打显示器，“你自己再看吧，有官方记载不看来看故事书。”
韩哲见状，也便接着看，他两分钟便看完官方记载的日志了，全是某年某日消灭某某陨石、航行多远、损失如何的数据，哪有这等个人“传记”来得精彩，何况今日过后，便要开始知识的系统学习，先看看故事书做个缓冲。
看完剩下一两本，韩哲伸个懒腰，午时已到，该吃饭了，扭头一看，吴岂则是苦大仇深，满脸忧愁。
“你干嘛呢？这么发愁。”身为初识的莫逆好友，韩哲还是关心。
“没呢，咋个才能搞到A区的通行权限？”吴岂抬头，不确定的看着韩哲，却在那自言自语。
“去A区还要权限？”
“当然啊，A区可算是飞船的核心区域之一，不让随便同行。”
“你要去A区干嘛？”
“找我哥问个明白，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吴岂的神情变得激动，似乎他和他哥有啥冲突，韩哲问道：“你哥？太干嘛了？”
吴岂随后给韩哲详细叙述，他哥比他大三岁，都出生在地球人，在同一时间开始冬眠，但他哥又是先他三年苏醒。
当他苏醒后，他哥跟他在D区生活过一段时间，等到他适应飞船生活后便把父母留下的这个天文爱好观给他，自己则去A区并说不会复还，那时吴岂便注意到他哥大部分地方已经机械化。
“他从小比我聪明太多，是我们一帮小孩的学习榜样，我们冬眠前他便已经获得物理学的博士学位，”吴岂的声音很怪，既有钦佩又有愤恨，“他那么聪明，但他又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他忘记爸妈怎么死的了么。”
韩哲注意到吴岂的眼睛很红，在那强忍着不让其落下，韩哲只能沉默倾听，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说啥，吴岂的声音传来，
“我爸妈是被机械人杀死的，但他们说是我们的责任，机械人是自卫反击过度，”吴岂深吸一口气，“呵呵，赤手空拳能对机械身躯造成伤害？不过是狡辩的借口罢了。”
“我没听说飞船上发生过这么恶劣的事件啊？只听说三十三号飞船发生过。”韩哲看上去不像是会安慰人。
“他们隐藏了事实，只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又有什么不能轻易改变的？”
闻言，韩哲沉默，低头片刻后，抬眼看着吴岂，说道：“如果不出什么问题，我应该可以进入A区。”
吴岂看向韩哲，有疑惑又有不确定。
韩哲联系上Order的网络，查询他的权限，Order给出的解释便是他的A区权限是系统建立之初便确定的，地球时代所有的科学家都有A区的通行权限，后来在飞船上取得对应学位、工作的科学家才会审核申请。
得到确认，韩哲便十分肯定，对吴岂点头，没错。
“你还真有？”吴岂显得十分惊讶，“看不出你哪很厉害啊。”
“现在看不出来，过两天你就知道了，”韩哲也笑起来，“我给你带话，想说啥写好，我再进去瞅瞅。”
吴岂便去翻找纸笔，看样子是不打算用电子设备。
韩哲只能摸着肚子，感觉有些饿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