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月色如霜。
城市街道本该灯火通明，车流穿梭如织，房间中明亮的光透过窗户，像漂浮在夜空下的灯笼。
但此刻，街道上没有亮着的路灯，没有斑斓的车流，没有房间开着灯。
电脑屏幕发着微弱的光线，映照在黎皓的脸上，满是凝重。
黎昕坐在沙发角落，环抱着双膝发呆，旁边还亮着的手机定格在除夕夜时饭桌上拍的照片，每个人都开怀大笑着。
今晚，父亲没有回来，母亲也没有联系是否是留在医院。
两人离开后，广场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得而知，倒是后面回流的人群的所作所为将两人吓得不轻。
在夕阳的注视下，那些人破坏着一切公共物品。街灯没有一盏得以存留，被砸烂灯管算是轻的，有的被撞弯乃至倾倒。
垃圾到处飞舞，熊熊烈火燃烧在各处服装商店，焦臭味遍布城市上空，黑色烟尘滚滚，洁白的墙壁熏染得漆黑。
如果说入夜前是前奏，只是摧毁着街道层的平面结构、一切触手可及的可被损毁的东西。
那么入夜后便是狂欢。
黎皓看见过对面楼里发生过的事。
夜晚，他们没有离开街头，仿佛不知饥饿、疲惫，依旧四处游离、寻找，但是昏暗的街道上再无物可以摧毁，只有杂乱的火堆摇曳着一丝微光。
他们注意到了高楼上的灯光，也许还有人和黎皓一样，站在窗户旁欣赏着街道上的末日景象，但黎皓更加幸运。
街道上有人喊叫着什么，往亮着灯光的楼层跑去，其他人像是受到了启发，也分道跑向其他楼层，跑向黎皓这里的人恰好很少，他家又住得较高。
在砰砰砰的砸门声中，有房主人打开了门，没有往日的礼节。
几个外人往家中硬闯，主人家理所当然的阻止。男主人被击倒在家，挣扎着难以爬起，外人再几脚跟上，挣扎停止。
女主人恐惧着后退，外人跟上，退至墙角无路可退，一众外人围着，大笑。
一个小女孩打开卧室房门，倚靠在门檐，安妮的小熊耷拉在脚边。
小女孩天真的看着，为什么爸爸要睡在地上，妈妈为什么在墙角哭泣，不认识的叔叔怎么会在家里面？
女主人在小女孩出现时，更是绝望，歇斯底里地喊叫着，跪在地上祈求。
黎皓双手蒙过妹妹的眼睛，但黎昕扳开哥哥的手，两兄妹就这样看着，寂静无声，恐惧，愤怒，无助。
楼下传来轻微的响动，打砸声，哭声，祈求声，肆无忌惮的笑声。
黎皓意识到什么，赶紧关掉所有房间的灯，同时让黎昕待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黎皓打碎一些碗碟，碎片铺在楼道和房间门口内外，点燃一些衣服，整洁的房屋变得脏乱差，房门也是沾满烟灰。
全身变得脏乱，脸上黑乎乎，黎皓拿着手中的锤子，砸着对面的房门。
对面不知道是谁购置的房产，除过装修时有人来过，以后从未见过有人。
有人从楼道中上来，衣服凌乱，满脸兴奋。见有一个还在傻乎乎锤门，毫无收获的家伙在这，便往楼上跑去。
似乎这层楼的收益他们让给黎皓了？
黎皓见人往上离开，但仍不敢停下，一锤一锤敲在门上，响在心里，他哭了。
他不明白，注定的灾难没有降下，人性本身何至于此？
充斥着罪恶的喧嚣，此夜无人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去了楼上的那些人下来离开，但离开的人明显便多了一些。
他们路过黎皓身旁，但没人关注这个他们眼中的倒霉蛋，兴奋地往还无人问津的楼房蔓延而去。
逮到不再有人出现，黎皓才疲惫的走回房间，隐约间楼上楼下都有抽泣声。
“哥……”
黎昕打开睡房的门，走到瘫倒在沙发上的黎皓旁边，双眼通红，两道断断续续的泪痕点点亮光。
黎皓撑着坐起，擦拭着黎昕的泪花，环抱着妹妹，
“别怕，还有哥哥在。”
在自己房间拿出两桶泡面，一人一份将就着吃完，算是解决今晚晚餐，家里就只有一些大米剩余，明天还得去找找其他食品。
黎昕仍抱着自己的双膝，倚靠着沙发已经睡着，黎皓抱起她走到睡房，盖上被子，睡梦中呢喃着爸爸妈妈。
回到沙发前，黎皓在记事簿中记下了今日的事，写到父亲时便难以再写，不知道父亲现在怎么样？
打开论坛。
有许多照片和视频。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遭罪不同，但惨像如出一辙。
有的是他人或当事人自己上传，有的则是施暴者的炫耀，即使谩骂声不绝。
这些人令人恐惧。
论坛上的争论逐渐转向。
大部分原本没有立场的人纷纷转向飞船派，即使因此会过得更加简单而劳累，但秩序稳定仍能度过。
享乐派的肆无忌惮、无秩序的破坏让他们恐惧，他们不希望活在这样的世界。看似资源丰富享乐无数，实际则是堕落的人凌驾于不曾堕落的人之上的世界。
各地有着不同程度的暴动，造成的损失虽然相对不同，但犯下的罪恶却同样触目惊心。
黎皓在上面表达了自己的立场。
困意袭来，黎皓准备关掉电脑，余光却瞟见首页上通红的标题大字。
政府已经解决内部的矛盾，军队中的思想之争也得到统一，至于解决途径自然不会写出来。
因此政府可以腾出手来解决各个地方上的暴乱，闹事的人群在厉害也不可能是军队的对手，但鉴于这不是一场普通的战斗，进展不会想象那样快。
这场战争没有寻常意义上的敌人，也许前一刻的自己人现在便成了对手，下一刻又是对手忏悔自救而成自己人。
因此工作量会大，在动乱中的行为必须真实记录。新的建设时代，建造的可是关乎无数人的新家园，很多重要的工作，参与人员的选择上需得慎重。
所以政府指示在军队没有到来前，各个地方能够自己组织起来，即使不能绳之以法那些犯罪分子，也能有效阻止他们的侵害。
大致浏览完毕，黎皓关掉电脑，就在沙发上休息。
可能还会有一段时间的混乱吧，这里离几个军区还是较远。
梦中，黎皓见到了父亲和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