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将军神色微沉,有些许悲悯和惋惜,转身看着山谷低声说道:“也是……可能是我想多了!那姑娘是个疯丫头,又怎会留下什么足迹,更不会有什么念想,我只不过想帮帮那姑娘,只是好奇那姑娘的身世,为何会疯成那样……”
自古驰骋沙场,骁勇善战的将军都有一颗怜香惜玉的温心,少年将军自然如此。
少年将军心不在焉,不曾看到白衣男子眼底慌色,白衣男子见将军没有在意自己,心里轻松口气,惺惺作态的说道:“将军慈悲心肠,此乃善举,没什么不妥。”
“于易安,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用叫我将军,叫我千夙便可。”将军抬头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说道,神情严肃。
于易安有些尬,摸了摸鼻子,意味深长的笑道:“就依你!对了,你大婚在即,今日可还要赶路?”
千夙抬头望了望天,随后平静说道:“不了,今晚就在此处安营扎寨,这天色差不多还有一个时辰便要黑了,明日再下天门村去采麒麟瓜。”
“嗯!”
两人安静的坐了一会,于易安便急忙向营地走去,也不知为何,他的脸色始终有些许担忧。
千夙还是愁眉不展,看着山谷发呆,他自小便是世家出身,千万人所羡慕的地位,他却不稀罕权贵,有着一颗与世无争,浪迹天涯的心,但身为名门望族之子,自然逃避不了家族大任,他自小被父亲左右,一切都由父亲说了算,如今就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是被人一句话决定,皇上赐婚,三日之后便要宁安公主结婚。
红尘滚滚如云烟,自古英雄一怒为红颜,可高山流水,知己难寻,当千夙看了安宁公主第一眼,便不是千夙红颜。
千夙总感觉,自己这般年龄承受了不该承受的事。
打心底起,千夙还未曾想过成亲,将军生性刚烈,一心征战沙场,儿女情长自然顾及不得,甚至没有这般想法。但皇命难违,家族所望,即使心有不甘,千夙也只能默默承受。
为避开长安繁杂,他跟随朝中婚礼贡品队,来天门村征收贡品麒麟瓜,以供三日之后的婚礼上使用。
心中难免有些惆怅,看着脚下幽静美丽的山谷,千夙心里才有一些舒畅,望着对面崖壁之上攀爬的姑娘,千夙竟有一丝羡慕之色。
自小千夙便是在长安长大,十三岁那年便跟随父亲开始征战沙场,南征北战,鞠躬尽瘁,屡获战功,渐渐成为一位赤胆忠心,足智多谋,威风凛凛的大将军,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悠闲自在的看着大夏山河风光,江山如画,青山绿水。
巍峨的云峰上,霎时峭壁生辉;转眼间,脚下山林云消雾散,满山苍翠,满谷春色,万紫千红,蜂飞蝶舞,美到让人窒息。
他从身旁的崖边拾起一块石子,用力向谷中丢去,心中的压抑,渐渐宣泄而出,望着飞出去的石子,足足飞了好几分钟才落入谷中的溪水里。
随后又从崖边的乱石丛中,拾起一块稍微大一点的石头,向谷中的河川丢去。
此情此景,触景生情,千夙心里颇有感触,不禁畅言:“深山的路,不知归处,万般皆苦,唯有自渡,万物随缘,许一世安然。”
……
“呼……呼………好累呀!”
韩若思在心里喘息道,白皙的额头上挂着豆粒般大小的汗珠,汗珠缓缓从脸颊上流淌而下,有微微痒感,却有不敢去擦拭,双手紧紧抓住崖壁上棱角分明,锋利无比的岩石,手掌被划出一道道小口,岩沙渗进伤口里,格外疼痛,她还是要咬牙忍着。
后世的韩若思别的不行,忍耐力可是一级棒,说不吃肉肉就是不吃肉肉,容忍男友一切兴趣和小情绪,也许是过度宠溺男友,才造成了后面的悲剧。
崖壁十分陡,露出狰狞的岩石。
陡峭程度绝不亚于后世的华山,云雾十分厚,犹如仙境一般!
韩若思死死蹬着脚下的岩石,不敢有丝毫松懈,微风拂过,额前几丝长发在空着飘逸着,抬头望了望头上空的偌大的灵芝,翘首企足,眼底泛起一丝甜美的笑容。
“够刺激!”她两眼微眯,满脸幸福感。
低头望去,离地已是二十丈高度,这种高度摔下,非死即伤,韩若思每向上爬一步,就等同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
后世的韩若思是白羊座,白羊座的人冲动、爱冒险、慷慨、天不怕地不怕,而且一旦下定决心,不到黄河心不死,排除万难的要达到目的。
这种变态星座落在女生身上,可是出了名的女强人,这种越是刺激的东西她们就越兴奋。
脚下乱石不断滚落而下,让人有些胆战心惊,韩若思小心翼翼的去试探崖壁上的每一块岩石,以防松动脚手抓空。
不过这种高度俯视整个山谷甚好,一眼望去,谷中美景历历在目,一览无余,高山深涧,身旁一股飞天瀑布,清澈河川,百花争艳,繁花似锦,蝉声阵阵,万木葱茏,欣欣向荣、蓓蕾初绽、彩蝶纷飞……
微风,云雾,水汽,清泉,花香,泥香,木香,虫鸣,美不胜收,听风听水,赏心悦目,美的不食人间烟火,这是视觉上的享受,忽然间,韩若思心中所有悲伤都烟消云散。
贴在崖壁上向谷中看了许久,休息了一下,正想着继续向崖壁之上爬去。
便在这时,韩若思潜意识中发觉身后有东西飞了过来,余光扫过,山谷上空隐约飞落下一个瓦罐般大小的石头。
心中一闪,嗯?有人!
她急忙转身。
咚!
一声沉闷巨响从脚下响起,溪水之中渐起一朵巨大水花,足有三尺之高。
事发突然,韩若思转身时手上石块松动,上身后倾,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正要向后倒去。
眼看就要摔了下去,韩若思心里着急,张舞着双手去抓崖壁上的石块,然而上半身体都已经后倒了下去。
惊恐万状。
眼看着要无计可施,要落下悬崖,韩若思慌乱中想崖壁之上反扑过去,便是那一扑,她发现自己在空中一个翻转,紧接着像壁虎一样紧贴在崖壁之上,好在脚还未脱离石块,来了一个倒挂金钩……
双脚朝天,双手支撑着整个身体,韩若思出神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她发现自己好像会一点武功!
对一介草民来说,会武功可是一件多么寻常的事情,她心中非常激动。
准确来说,应该是这身体的主人会武功,不然,以韩若思后世的身手,刚刚那一失手,早就粉身碎骨于山谷之中。
她长吁一口气,心头万分庆幸。
但看着此时此刻的状态,韩若思也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虽然避免了掉下山谷的危险,可就这样倒挂在崖壁之上,的确让人有些心寒。
真是应了一句,“感动吗?”
“不敢动……不敢动……”
的确是不敢动,就韩若思纤细的身体,倘若风稍加大一些,她都会掉下去,整个身体全靠这手掌支撑,背靠着崖壁,这已经是极限了。
“这下完了!怎么又是这样,真是霉透了。”韩若思微闭双眼,在心里怯叹,不敢目睹此时此刻场景。
一分一秒缓缓而过,韩若思双手开始发抖,脸色暗沉了许多,甚至额头之上的小青筋微微凸起,额头之上的汗珠也渐渐多了起来。
到底是什么人如此缺心,竟然在崖顶丢石头,显然石头是从对面崖顶丢下来的,韩若思心有怨言,睁眼看去,蒙蒙云雾之间,一位身披银色盔甲,手握长枪的少年悠然的坐在崖顶。
崖壁始终有些过高,朦朦胧胧,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有着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
崖顶,千夙一脸淡定的看着对面崖壁,他不曾想到自己丢出去的石头会把姑娘吓到,更不曾想到那姑娘竟会被吓摔下来,看着她此时此刻的姿势,实在让人有些担忧。
对于武艺高强的千夙而言,她这点困境算不了什么,无非是动动手指的事,单手翻转便可以稳稳站在崖壁上,但那姑娘一看便是民女,身体柔弱。
一个不留神就会掉下山谷去。
不过让千夙诧异的是,那姑娘竟会一点点武功,不然刚刚那一失足便早已落下谷底。
他只可远观,帮不上忙,微微皱眉,神情怜悯。
“不行,要掉下去了!”韩若思在心里暗,咬着小虎牙,双手不断颤抖,满脸不情愿,无辜无奈。
心里开始慌起来,这一摔下,非死即伤,可能下半身就给交代得明明白白,她还不想死,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方才才感觉到这世界的美好,便又回到了死亡边缘。
韩若思在脑海里疯狂搜索着求生之法,然而脑海却是一片空白。
不时!
她突然忆起:“对了!我好像是会一点点武功的!”韩若思心里雀跃,虽然并不能运用自如,却只能冒险试一试。
韩若思缓缓松掉倒挂在崖壁上的双腿,用双手撑立着整个身体,随后慌乱中用力一扑,然后在半空中一个旋身,不紧没有掉下去,还平稳的抓住石块再一次紧贴在石壁之上。
但力度控制有些失误,使得韩若思正在脸轻撞在石壁之上,和石块来了个亲吻,清纯的小嘴,沾了一口岩沙,高挺的小鼻更是灰不溜秋的。
“啊……噗!”
韩若思喷出嘴角的岩沙,随后偏头在衣衫之上擦拭了一下,整颗心宛如尘埃落定而下,松了一口气。
自然也被自己的身手震了一惊,终于感受到电视剧,小说里面飞檐走壁的感觉了,整个身体轻如燕,宛如要飞入云霄。
她微微偏头再看了看崖顶之上的少年,此时一股青笛之音,如涓涓细流,萦绕着整个山谷,轻扬而起。
笛声袅袅,云雾随之轻飘而动,清脆与柔和相应,委婉与清亮并存。宛如天籁,怡人心脾!
最后消散在云雾之中。
不语含情,水调何人吹笛声。
仿佛在诉说什么?
“好美的笛声!那人是要向我诉说什么吗?”韩若思微闭灵眸,于心里喃喃自语,黑长的睫毛忽动忽动的,眼底带着一丝明媚灿烂的笑容,满面春风,身体忽然间轻了许多。
优美典雅的笛声在耳边萦绕,仿佛在眼前平铺了一幅幅写意的画面。
细细一听,那笛声意味深长,似乎夹杂着一丝忧愁,韩若思对这种多才多艺的少年,毫无抵抗力,不禁睁眼,目不转睛,痴迷的看着崖顶之上的少年。
可云雾缭绕,怎么也看不清少年的面庞,飘渺素纱,少年渐现,宛如神明降临。
心想:“那少年方才一定不是故意的,应该是在暗示我会武功……”韩若思掩嘴暗笑。
看了好一半会,甚至双眸开始呆滞,她才摇了摇头,从笛声中苏醒过来,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
采灵芝要紧!
她听着笛声继续向上爬,有了方才的失足,韩若思变得格外小心,在悦耳优美的笛声下,攀爬起来似乎变得容易得多,甚至还感受不到累意。
千夙眼里那团寒冰慢慢瓦解了,眉宇间渐现错愕的几分柔情,双手持笛,双手交错,捏住笛身,从身前缓缓抬起,最终将笛子横在嘴边。
他轻闭上眼,静心聆听笛音.手指轻缓地交替按下音孔,感觉着从笛身传来的震动,曲已过半。
慢慢睁开眼,手指灵巧地拂过音孔,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产生了一连串多变的音节。
他的身体也随着优美的曲调缓缓地摇摆,转动,每摆一次,曲调便转一个弯,笛声如林间的阳光般明朗,音调如凤鸣九霄,行至最高处,消散在云雾之中,就戛然而止。
“这姑娘有点意思!”千夙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吹笛低眼看着崖壁上的姑娘。
玉笛声下,少年身旁几株蒲公英,随笛声轻扬飘入谷中,向四处飘散。
这笛声可让人心如止水,精神焕发,很适宜正在崖壁之上攀爬的韩若思。
整个山谷除了瀑布流水声,便只有那悠悠笛声。
……
“嘿嘿!终于到了!”韩若思在心嚷嚷道,还带有一丝傲气,眼睛亮晶晶,抚摸着偌大的灵芝,左看右看,眉欢眼笑,心里欢喜。
果然,这灵芝比背篓还大,暗红色的纹理,光泽度极高,凝冽着晶莹剔透的雨珠,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喜感。
灵芝杆从石缝之中破石而出,足有成年人的大腿粗,屹立在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块之上,离身旁的瀑布没多远,受到水汽的影响,崖壁是潮湿的,都已经上了青苔。
已经不能再向上爬了,上面的岩石长满了青苔,太过润滑,稍加不注意便会手滑失足掉下。
当韩若思从欢喜中醒来,脑里才闪出来一个疑问。
“这灵芝该怎么采呢?”
没有刀具,也没其它东西可用,难不成要徒手辦?
这东西长着石缝中,站在灵芝下面辦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用力过大,一不小心灵芝连人都会摔下悬崖,力气用小,又辦不掉。
韩若思有些不知所措,难不成就这么放弃了?
这也太不值得了!
即使付出摔下山谷的代价,她也要把灵芝采摘下去。
韩若思古灵精怪,自小办法多,抬头望了望四周,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锋利的石头,开始砸灵芝杆,灵芝不是一般的菌种,表面异常坚硬,就像是全身长满了疙瘩一样,根部更是坚硬如石。
韩若思举起石头一砸,石块直接砸出了一个缺口,而灵芝一动不动,再砸两下石头直接碎成了两半。
韩嘟着小嘴,有些无奈,只能寻找其他办法。
左看看右看看,看了许久,又从崖壁岩石之上找了一块相对坚硬的石头,是一种椭圆状没有缺口,很难砸破。
她轻举着石头,足有巴掌那般大,并没有直接砸下去,而是先把石头置于胸前,压在崖壁之上,伸手去试着辦灵芝。
然而她错愕的发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之大,加上使力的角度正好,一朵偌大的灵芝竟然悄无声息的倒了下来。
韩若思瞪大双眸,满脸难以置信,来不及闪躲,整朵灵芝不折不扣的砸在头顶,双手双脚瞬间离开岩石,整个身体直接开始下坠,自由落体……
韩若思:“……”
发不出一丝声音,直直盯着头顶掉下的灵芝,双手张舞,满脸难以置信,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手乱脚慌,又是这种熟悉的感觉……
韩若思缓缓闭上双眸,心想:“这样摔下去应该很痛吧!”
她想挣扎,却又感到无力,双手双脚离开了崖壁,再会武功也是无济于事。
一刹那间,谷中的笛声慢慢萧瑟,韩若思听着耳边的风呼呼吹过,四肢无力地展开,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一切的美好都骤然间闪过,只剩自己在无力的往下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