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二小正儿八经地说道:“想当年我任二小也是个很体面的官家子弟,我老爹乃五品朝庭命官。我很小的时候就有先生教我读书学文化,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说我能不认识字吗?”
“那你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二十一问道。
“老话说天有不测风云、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就在我信心十足准备参加科举考试那年,忽然一日来了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差,摘下我老爹头上的乌纱帽、抄没了我家的财产,说我老爹是卫老九余党……我一家人只好滾回老家,过上乡下人过的穷苦日子。这还多亏当朝宰相董秀大人一句话,否则我一家人都可能成为刀下之鬼了!”
任二小编造的谎言,引起二十一的共鸣,勾起了压在她心底的许多委屈与心酸。她情不自禁叹了口气而低下头。良久她抬起头说道:
“任师博,不,任公子,现在已没人折腾什么余党不余党了,你干嘛不振作起来而参加科考,谋个一官半职,而让你自己及你的家人,过上之前过的那样的日子呢?”
“我当然想那样了,”仼二小说道,“不是自吹,如果我参加科考,头几名不敢说,后几名保证没问题。可我老爹不同意,老爷子说有些方面,官场比江湖还要险恶。如果你做个为国为民的清官,不仅没有大油水,还会费力不讨好;如果你做个贪官,是能肥得流油,但指不定哪天皇上嘴一歪,你就得脑袋搬家。至于同僚及上下级间地你争我夺、勾心斗角、更是在所难免而触自惊心。所以在乡下种地,虽说累点儿苦点儿,但日子会过得很顺心很太平。我琢磨了一阵子觉得老爹说得有理,便打消了参加科考的念头。这也跟我没有参加科考经费有点儿关系。”
“你老爹年岁大,又受过挫折,那么想是无可厚非的。可你一个年轻人那么想,你不觉得……”……
“太没志气志向了吧?”……
“何止沒志气志向,简直就是未老先衰!”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自然法则,是人都应该积极向上有所追求。但高与低的标准,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我认为一个人的高低,不能用其所拥有的权势大小及财富的多寡去衡量,而是看其品质品格的优劣。也就是说这个人特正直善良又宽容仗义,此人就是高人,反之只能是低人了。”
“这么说,你是那样的高人了?”
“我现在还没到那个程度,但我会努力争取的。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观点,如果你认为我很迂腐,甚至未老先衰,也很正常而不足为怪,人各有志吗。”
二十一不能不对仼二小刮目相看了,她实在难以相信这个让人不正眼看的小工,竟有如此见解与胸怀?但她还是很认真地说道:
“应该说你这一套,可以去京城翰林院白话那里的老先生,但在这里在现实中屁用不顶。因为你一家人要吃饭穿衣,那一套是换不来吃穿的!”
“你是说我在饿着肚子耍清高是吧?可我并没有衣食无着,而且还利用农闲出去捞点儿‘外快’,以让平淡的生活增加些许色彩。这对我及我家来说,应该是件比较很实惠很惬意的事。当然在你老人家眼实在微不足道,因为你老人家的年金,恐怕够我蹦蹬个十年八年的!”
仼二小的话可能击中二十一的“软肋”,她神色骤变而转过脸,不久竟落下眼泪。因为正是那笔丰厚的年金,才让她陷入一个很难自拔的泥潭!
昨天晚上,任二小从伙夫车前口中,了解到二十一的身世及其现状。他便瞅准机会亮出“撒手锏”,果然收到预期的效果。但他又有些不过意,于是说道:
“七爷你怎么了,我实话告诉你,我这人有时很爱说假话大话,如果有刺你耳的你千万别介意。说到底我还是个乡巴佬,就算说个天花乱坠也无非假语蠢言!”
二十一叹了口气,说道:“你也不用谦虚,我也实活实说,如果我能有你那样的见解见识,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二十一曾有过很幸福的童年与少年。她很小时就跟父母住进一座大庄园,园中有男公女仆若干,她父母除了教她习文练武外,则饲养、训练一群鸽子,别的什么也不用做。
二十一既有灵性也有悟性,最终得到父母的真传,她还从父母那儿学到饲养训练鸽子的本领。并知道那些鸽子大部分都是信鸽,而那些信鸽正是她家的“衣食父母”,因为那些信鸽是为“朝庭”服务的。
总之一家人过的差不多神仙过的日子!
正所谓天有不测风云,忽然一日祸从天降……父亲匆忙遣散男公女仆,带着老婆孩子连夜逃到一个边逃地区的一个大山沟里。一家人隐姓埋名,过上农家的日子。
二十一这才知道,她父亲以往为之服务的是卫老九的伪朝庭。随着那个伪朝庭土崩瓦解,她们一家人自然如丧家之犬而逃之夭夭了。
艾家多少还有些积蓄,虽然成年人也得上山下地、纺线织布,但日子要比贫苦农家好一些,但和以往的日子比,差不有天壤之别。两个年幼的弟弟吃不了粗茶淡饭,常常因之而啼哭不止。二十一看在眼里痛在心上,暗中发誓一定要想方设法让全家人过上从前过过的好日子!
二十一进山前就已经成年而待字闺中,进山后父母便急着为二十一找婆家,而将二十一嫁给一户富有人家。然而那一场失败的婚姻,最终二十一带着一颗受伤的心回到娘家。却不知就在她心灰意冷之际,一个“机会”却悄然而至。
那天二十一去镇上赶集,看到她的一位师叔,师叔没有认出村姑打份的二十一,二十一也沒吱声,跟在师叔后边,想知道师叔为何来到这穷乡僻壤?
师叔进了一家饭店,逢人便打听二十一父亲的下落,并说其绰号为“鸽子王”,众人皆摇头说不知。一个爱刨根问底的人问师叔为什么要找鸽子王?师叔说鸽子王是他师兄,当年为了躲一场官司躲到这边的大山沟里,如今那场官司已了结,而鸽子王现在肯定穷困潦倒,做为师弟他想找到鸽子王而帮鸽子王一把。
二十一上前认了师叔,还违背了父亲不准她带仼何人进山的意愿,将师叔带回家中。
师叔说朝庭已将追査卫九余党那篇翻了过去,他已光明正大地加入一个帮派组织,其待遇比当年的东磨坊还有优厚。而师叔的上司就是当年东磨坊的九把头童通。师叔又说他奉童通之命请鸽子王出山,而让艾家过上之前过过的幸福生活。
艾父却说他有病在身,无力出外做事,况目已习惯了田园生活。二十一急坏了,心想老爹你这不是犯傻吗,这事差不多等于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然而师叔都快磨破嘴皮艾父仍然无动于衷。
二十一急了,要效法花木兰“替父从军”。艾父却极力反对,说江湖险恶,你一个女孩……二十一沒与父亲争论,然后偷着跟师叔走了。
二十一叹口气又说道:“我进了风云观不久就后悔了,首先因为这里的人大多数素质都很差。当时的陈皮观主很尊重我器重我,说咱们梅花会成立不久,时间长了一切都会好起来,陈观主还与我攀上老乡,又把车前父女介绍给我,让我有了说心里话的地方和人。另外前三爷狗宝对我也挺好的。加上那份丰厚年金,我也算安下了心。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某日陈皮观主奉命去细雨村执行仼务,而一去未归,牛黄当上了观主。这个坏蛋上任不久便打起我的主意,前不久狗宝二爷丧命一线天,牛黃变本加厉对我……加上风云观现在的处境,我悔不该没听老爹之言,我都恨死了我!”
“七爷。”余二小说道,“你大可不必那么折磨自己,那么丰厚的年金,以及一份自已比较喜欢的工作,你不干就是个傻子。这亊说到底不是你的错,而是你所处的环境发生了变化,所以你想走出困境。就得改变现在的环境。”
“环境是牛黄把控的,那坏蛋能改变自已吗?”二十一想起什么,抬头眼盯着余二小,说道:“噢,你是让我改变牛黄吧?”
“你认为你能让牛黄有所改变吗?”
“这……”
二十一的问话让余二小警觉起来,认为二十一这话很有试探性,便反问一句。二十一没给答案,余二小又觉得二十一的眼神中只有怨恨,而没一丝畏倶。余二小不能不意识到二十一是个相当复杂的人物。首先她是个“情报人员”,肯定有高层人做她的后台。于是说道:
“准确地说,牛黄是不想自己有所改变,而七爷你恐怕也没有改变牛黄的能耐。但世上有些事情不会受人的意愿所左右的,也就是说牛黄虽然不想改变自己,但他最终会有所改变的。”
“你这不是大白天说梦话吗,怎么会……”……
“身为这里的带头人,他却一直在干无法无天的三下烂事,而且还逐步升级。老话说物极则反、自作孽不可活,等他作到极限,就算没人收拾他,天老爷也饶不了他!”……
“你这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你自己?”
“反正我是这么认为,信不信由你!”
二十一瘪下嘴没言语。余二小笑了一下说道:
“七爷你放心好了,牛黄不会把你怎么样,他把你关起来想找回点儿面子。早晨你跟他斗嘴,他说一句你差不多还他一百句,他就那么把你放了也太沒面子了吧?”
“他关我一阵子再放了我就有面子了吗?”二十一问道。
“他还可以对我这个替罪羊下手嘛。你是这里的七爷,他不敢对你太过份,只好拿我这根草岀气。往轻里说也得打我个遍体鳞伤!”……
“牛黄不会太难为你的,这事因我而起……”……
“会不会只能看大家的造化了。唉!”
二十一笑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后悔多管闲事了?”
“是有那么点儿,但我这个人不长记性,再遇到那样的‘闲事’我还会管!”余二小坚定地说道。
“沖你这句话,牛黄要难为你,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的!”二十一也坚定的说道。
“那就谢谢七爷了!”余二小笑了。
牛黄果然饿了二十一与余二小一天,直到上灯后当归才端着一盆热包子进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