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满堂。
殿堂楼阁,临岸而建,槐树柳影,湖光山色,风景旖旎。
虽说平日里是京城达官贵人纸醉金迷,夜夜笙歌的风月场所,但其中不乏乞丐流浪者寻欢作乐的身影。
卑贱的奴籍,变卖的丫头,凡是姿色上乘,尚余调教的空间,无一例外,皆可成为人人称羡的头牌,自行挑拣服侍的恩客。
运气好的,飞上枝头变凤凰。反之,只能供下作肮脏的奴隶驱使,生不如死。
和风习习,巫玄一袭红衣风华,领着焱烈直奔而来。
“哎呦,这是打哪来的美人,一不小心走进了玉满堂的大门。”
鸨母虎背熊腰,身上飘散着浓重的脂粉气,还装模作样小鸟依人的挥舞着一条手帕,化着猴屁股的脸拼命往巫玄的跟前凑。
画面不要太美,直视太有风险。
“找人。”焱烈一个闪身挡在了巫玄面前,凉薄的唇不耐的吐出两个字。
“公子,进了这个门,你爱找哪个姑娘找哪个姑娘。不过……。”
鸨母眼珠子一转,拉长了尾音道。“这位姑娘,你是来卖身的还是来寻人的。”
“找人。”巫玄好脾气的重复道,将怒火中烧的焱烈拉到了身后,免得他一个急脾气上来,光天化日之下拔剑砍人。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鸨母好奇的端详了巫玄一番,语气不善。“不论是谁,都是自愿踏足了这个地方,没有人可以在这里捣乱。”
敢情以为她是挑事来了。巫玄没有辩驳,越过鸨母看向了她的身后。
“她是我家公子请来的客人。”寒一板着一张棺材脸出现,对鸨母冷声道。
“没有人可以对她不敬,包括你。”
“公子恕罪。”鸨母一惊,识趣的退到了一边,惶恐不安的瞅了瞅巫玄。
俗话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
凡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一趟青楼都晓得学会低调行事,防止惹火上身。可偏偏遇上了一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夜非白,大手笔包下了二楼雅间,还将鸨母收买的服服帖帖。
“大人请”寒一恭敬的在前面引路,巫玄一言不发的跟上,焱烈警惕的环顾了四周。
大厅,座无虚席,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中央设有圆形高台,红色帷幔半遮半掩,美人翩翩起舞,身姿轻盈如燕。
屏风后,珠帘垂地,他一袭紫色华袍分外妖娆,腰间坠着一块小巧玲珑的血玉。细长的眉,上挑的桃花眼,粉色的唇勾起一抹妖冶的弧度,好似一朵带毒的罂粟,美的不可方物。
两两相望,巫玄清楚瞧见了他惊喜交加的模样,一声惊呼脱口而出。
“阿玄。”泊枫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人间。”
寒一拦下他。“二殿下,主子还在等着。”
“让开。”泊枫面色一冷。“这是我和阿玄之间的事情,你不要多事。”
“主子不喜欢有人打搅。”寒一正色道。“二殿下,不要让属下难做。”
泊枫不悦的瞪了寒一眼。说实话,真真正正的大打出手,谁也讨不了好处。结果,怕是两败俱伤,伤了双方互不干涉的约定。
“阿玄,你来了人间是为了什么事?”
当年那一战,她手下留情,没有痛下杀手。后来他以为她失踪了,所以遍寻不得她的踪迹。
这么些年,他一直在找她。可惜,回应他的是,巫玄转身上楼,不予理会。
清心阁。
“不枉本殿下千里迢迢来一趟人间。”夜非白凭栏而坐,促狭的看着巫玄。
清风吹拂,水起微波,映着他一双干净澄澈的黑瞳,明光烁亮,夺目耀眼。
“不过,你脸上的那个东西是拿来做装饰的吗?”
“地址。”巫玄翩然入座,直切主题。
“没意思。”夜非白佯装失望的摇头,伸手倒了一杯茶送到了巫玄面前。
“客人远道而来,奉上一杯碧潭飘雪,聊表心意。”
“不必。”巫玄一口回绝。
“你约见本殿下,一心只为了那个下等的魔族人。”见巫玄油盐不进,夜非白将杯子重重的砸在桌面上,顿时茶水四溅。
他身体微微前倾,不满的逼近她。“本殿下的魅力,在你眼里,怎么一点都派不上用场。”
一旁形容枯槁的老者,明目张胆的盯着巫玄,精亮的眼珠子在她身上来回打转。焱烈不喜欢那样的眼神,索性直接和他面对面站在一处,大眼瞪小眼。
正在这时,寒一推门进来,惊觉室内气氛莫名的诡异。
“那个……。”寒一顿时尴尬了。他是不是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还是撞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私事?
“打发走了吗。”被人打扰,夜非白表示很不高兴。
寒一点头。“是的,殿下。”
万幸,二殿下选择看在了巫玄大人的面子上离开了,不过还是别让殿下知道为好,不然一定拿他开刀,非得塞个人间女子给他。上回害他差点清白不保。
“你就这么肯定,本殿下会心甘情愿的告诉你,那个人的下落?”
夜非白背靠着柱子,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后,慵懒的眯着眼,一举一动,好像高贵优雅的波斯猫。
“你会说的。”巫玄斩钉截铁,红色的眼尾上挑,冷艳妩媚。“我相信,你不会将这个到手的好机会给放掉。”
一个不爱江山美人,一心只惦记着游山玩水,向往无拘无束生活的魔族大殿下,甘愿将自己卷入见不得人的朝廷斗争,背后的缘由,相信不会令人失望。
“难怪父亲当年一门心思放在你身上,义无反顾的想要娶你。”
夜非白啧啧称赞。“三界第一美人,当真不是浪得虚名。”
“他在哪?”巫玄不去理会白夜的话里带刺,平静止水的看着他。
“悦来客栈,天字一号房。”
见巫玄起身就走,夜非白不死心的叫嚣道。“太聪明的女人,当心嫁不出去。”
话音刚落,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就架在了夜非白的脖子上,快若闪电,让人始料未及,根本没办法判断他出手的动作。
“找死。”焱烈阴冷的瞵视他,红色的瞳孔充斥着杀意。
“一言不合就动手,你未免太失君子风度了吧。”夜非白面不改色的调侃道。
他临危不惧的对上杀气腾腾的焱烈,丝毫没有将他的威胁放在眼里,伸手示意寒一不要轻举妄动。
“我调教出来的人,一向帮亲不帮理。”巫玄一个冷眼扫了过去,略带警告的语气杀机四伏。
“夜非白,我容忍你,不代表可以继续包容放纵你的得寸进尺。”
四目相对,僵持不下,夜非白败下阵来,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
“行行行,本殿下怕了你了。”说着还不忘小声嘟囔道。“神界传言果然不假,这个女人太不可爱了。”
好男不跟女斗。何况对方身手一个顶俩,吃亏的还是他。
“评价我的版本千万,你何必重复做无用功。”巫玄头也不回,丢下这一句,迈步就走。
焱烈利落的收剑回鞘,临走前还不忘瞪了一眼夜非白。
她听见了。夜非白扶额,哑然失笑。
“大殿下。”站在一边,被勒令不许说话的左护法忍不住了。“你真的打算要和这个巫玄合作吗?”
“父亲教导过我,不能为自己所用的人,一定要毁在自己手上,否则有一日他为别人效命,反过来害你,那就晚了。”
夜非白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一眼左护法,黑色的瞳孔红光一闪而过,邪佞妖异,似阿鼻地狱爬出来的魔鬼,周身散发着一股冷酷暴虐的杀意,令人骨寒毛竖。
“你尽心尽责的效忠父亲,由他调遣来辅佐于本殿下,私下还不是打着监视的名义来猜测我。”
一语道破。左护法浑然不在意,抚掌大笑。“大殿下心思缜密,老臣佩服”
明面上,他深知,魔族二殿下,一心沉醉红尘事,中看不中用。
反观魔族正统血脉的大殿下,做事特立独行,我行我素,魔尊也拿他没法子。
他以为他从不过问魔族大小事,甘愿放弃了魔族皇室的继承人宝座。没想到,他敛锷韬光,收起了爪牙,就等着给敌人一击致命。
看来,他果然没有选错人。
“记住你的身份,本殿下做什么,不需要外人来指手画脚,横加干涉。”
“老臣明白。”左护法俯首帖耳,毕恭毕敬道。
“父亲要找的那个人,已经出现了。”夜非白顾眄了左护法一眼,补充道。
左护法一脸错愕。“真的是他?”
“相信不会错了。”夜非白伸了伸懒腰,语气有点冷淡。
巫玄在约见他的信函之中,以那个人的下落为饵,主动引他上钩。之后彼此交换了信息,得到了有价值的线索,这笔买卖,的确很划算。
“曾经让父亲忌惮的对手,本殿下今日终于也正式见到了,算了了一桩心事吧!”
十万年前,神魔大战,巫玄与魔尊斗了三天三夜,风云变色,一战成名,从此打下了名号,被冠上了神尊的称谓,与天帝平起平坐。
遗憾的是,数万年来,她一直带着半截白玉面具,从未有人见过她摘下面具的真正模样。印象深刻的,大抵就是她额间的一朵曼珠沙华。
俗话说的好,好奇害死猫。天界众位神仙为了一睹巫玄真正的风姿,挖空了心思,结果无一例外,通通都被挡了回来。
久而久之,这个话题就暂且搁置到了一边,没有人敢去提及了。毕竟巫玄手把手教出来的焱烈,手段狠辣,那是出了名的。
思至此,夜非白不禁忧心忡忡的两眼望天,唉声叹气道。“当儿子的与暴打了父亲一顿的敌人交好,本殿下这个孝子是不是太不称职了,他不会大义灭亲吧!”
左护法:“……。”
寒一:“……。”殿下,悠着点。还有外人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