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在飨楼,谢家每个人都瞧得清清楚楚。杜若施针手法娴熟,药到病除,确实有几分本事。
谢映晴有些慌。
若真留疤,她一辈子岂不是毁了?
想到这儿,谢映晴也顾不得孟亦欢,扑到谢映雪怀里,又想哭,又怕泪水浸到伤口,最后拿着帕子捂实了眼睛,嚎啕大哭。
谢映雪实在劝不住,只能说回去请个大夫来瞧瞧,这才引着抽抽搭搭的谢映晴离开了。
临走前,谢映晴深深地看了孟亦欢一眼。
“表姐,我知晓你是个有本事的。但表妹还是想劝劝表姐,莫看这深宅大院繁花似锦,却是个暗地里吃人的地方。表姐想在这里生存,还是莫要锋芒太露的好。”
孟亦欢笑笑,不置可否。
“多谢表妹提醒。”
二人走后,孟亦欢也没了逛园子的兴致,便回了望秋阁。
到了午时,有丫环前来送膳。这次倒是规规整整的两荤一素,外加了一份鱼汤。与其他哥儿姐儿是一样的。孟亦欢很是满意。
用过午膳之后,小憩了一会儿。
到了下午,孟亦欢吩咐杜若准备笔墨后,在小书房里涂涂写写了一下午。直至黄昏,她才伸了个懒腰,放了了笔。
“姑娘,大小姐说要见您,在院子里等了一刻钟了。”
谢映秀虽是谢府的嫡长女,但不及谢映雪沉稳聪慧,也不及谢映晴满身娇宠。她虽有徐家的婚约在身,但谢府三个小姐里,她还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怎的不早进来叫我?”
“大小姐不让,说她就在院子里等着,等您得空了出来就成。”
孟亦欢出了屋子,就看到谢映秀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烹茶。石桌上放着一个紫竹篓子,里面盛着莹白的雪。
“表姐以雪煎茶,倒是好兴致。”
谢映秀闻言转头,看到孟亦欢正走出屋,赶紧站了起来,双手有些不自在地绞着帕子。
“让表妹见笑了。”
孟亦欢摇头,在她身边坐下。
“表姐这茶煎得好,老远我就闻到茶香,想着来讨一杯喝喝,不知表姐可愿意?”
谢映秀忙点头:“当然。”
谢映秀手上忙碌着。她作茶作得十分认真,水雾之中,整个人显得宁静安和。
“不知表姐找我何事?”
谢映秀手上一顿,抬眸看了孟亦欢一眼,眸子里有些慌乱,又强使自己镇定下来。
“听说昨日祖母责罚表妹,让表妹跪了一夜?”
谢映秀将煎好的茶,推到孟亦欢面前。
听了谢映秀的话,杜若有些不悦。
“大小姐若是来看笑话的,那便请回吧。”
“不是不是。”谢映秀慌忙否认,从紫娟手里拿过一个小巧的白瓷盒子:“冬日里罚跪,最伤膝盖。稍不注意,往后到了雨天,就会疼。我这里有一小盒活血的药膏,表妹这两日早晚将它抹上后,再用热帕子敷着。帕子凉了再换热的。”
孟亦欢看着她手里的盒子有些发怔。
谢映秀见她迟迟不接,眼里闪过失落,苦笑道:“倒是忘了,表妹身边有杜若这样的丫环,妙手回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说着便要将手中的药膏收回去。
孟亦欢赶忙将药膏接了过来。
“表姐这是要出尔反尔?刚送出的东西,又要收回去?”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亦欢将药膏交给杜若,嘱咐她仔细收好。
“我只是有些意外。自打我昨日进了谢府的大门,外祖母不愿认我,大舅母句句话里带刺,晴表妹也不喜欢我。没想到,表姐竟然会来给我送药。”
“可最终,表妹还是想办法,让祖母认下了你,大舅母也不过说了几句酸话,晴姐儿不仅没讨到好处,反而被扇了一巴掌,还有可能会破相……”
“表姐这是在责怪我?”
“不是不是,我只是……”
谢映秀欲言又止。
“表姐是有话想说?”
“祖母有时候行事是有些欠缺,表妹怪祖母也是应当的。只是……”
谢映秀有些犹豫,思虑再三,突然站了起来:“算了,表妹就当我没来过吧。”
说完,便带着紫娟匆匆离开了。
杜若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不解。
“这大小姐究竟什么意思?”
孟亦欢嘴角噙着笑,右手食指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
“我也不知道。”
“不过,这药膏倒是不错。”杜若将瓷盒打开,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淡淡的药香,萦绕在鼻尖,沁人心脾。
“比你配的还要好?”孟亦欢打趣道。
“那不可能!”
谢映秀送的药膏,孟亦欢自然是没有用。
这段时日,孟亦欢十分清闲,早上用过早膳便去逛园子,下午就在屋子里写写画画。
不过,谢老夫人可能真的被她气到了,连续几日都在寿安堂静养,免了他们的请安。谢映晴也像消失了一样。
孟亦欢在逛园子的时候,遇到过谢映雪几次。可每次遇到,谢映雪也只是打个招呼,便匆匆离开。
让孟亦欢没想到的是,那日之后,谢映秀几乎每天都会来望秋阁,来了便在院子里煎煎茶,待孟亦欢有空了,便寻着她聊聊天。
孟亦欢不懂煎茶,但不妨碍她喝得开心。
倒是谢映秀知道孟亦欢会下棋,来了兴致。
商贾人家的女子本不兴这些,但谢映秀是要嫁到徐家去的。读书人家最是喜欢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的雅事。
学了几日,倒也小有成效。
“倒是没想到,你从小流落在外,还懂这些。”谢映秀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忙解释道:“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孟亦欢笑笑。
这几日相处,谢映秀的为人,她也是了解了一二,性子怯懦,却是个良善之人。
“小时候幸得一位先生所救,收我为徒,教了我许多东西。”
“那也算是万幸。”
“是啊。”孟亦欢落下一子:“还好遇见了师父,否则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日。”
谢映秀手下一顿。
“表妹可记得,十年前的事情?”
孟亦欢朝她笑笑。
“十年前?表姐说的是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想着表妹离开谢府十年了,是否还记得往日在谢府的情形。”
孟亦欢摇头。
“那时候太小,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