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舅丝毫不在意徐明两夫妻的错愕情绪,继续说道:“罢了,想必你们就算是信我,也不会将这孩子送人,我功力虽不济,但你们最多只有二十年,这点绝对不会错,即日我便前往南郡越州,天下之大,唯此处可安身,那一天如果真的到了,把这小家伙送来越州找我,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说罢范汉贤便转身离开,徐明急忙问道:“如何才能察觉那一天的到来?”
范汉贤顿了顿足,叹息了一声“无法探知,只能等风徐来。”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一晃便是十二年,徐母临行前对徐来说的这段旧事,时时出现在徐来的脑海里,刚出发时,徐来总觉得自己不同,虽遭大难,但也不免有一丝傲意,一人之成就倾十代福田气运都不够,那自己得是什么样的天骄人物啊。但之后的遭遇让他完全从幻想中跳脱了出来,毕竟这只是三舅姥爷,一个学过些方外之术,却人见人嫌的糟老头之口,又有几句能算的准的呢,父亲受封上柱国都是自己五岁的事情,若是损祖,想必父亲也不会节节高升,成为大周上柱国。而自己这样的天骄人物,前几日还差点就饿死了。
从迷茫的思绪回过神来,徐来捏了捏母亲缝在贴身里衣处的信物,开始在城中游荡,因为羞怯,他也不敢随便张口询问三舅姥爷的下落。
在越州城的街头晃了一整天没有任何成果,徐来想起这一路逃亡过来任何琐事都是嫣儿去做的,自己竟然连个打听消息的经验都没有,街上亮起了灯笼,天色已晚,看来今晚还是得找个落脚的地方对付一晚。可惜自己身上一枚铜钱都没有,住客栈这种事是想也不用想了,于是慢悠悠得晃着,希望能到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过一晚再说。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亥时,整个越州城陷入一片寂静,还好越州没有宵禁,不然徐来就算不被认出来也会被扔到大牢里去。
徐来躲过几波巡夜的士兵,发现前方不远处的灯笼格外明亮,走近一看,只见朱红高门之上赫然两个大字“祝府”。
此时的祝府是大门紧闭的,两盏长灯笼挂在府前,而祝府门口则躺了一堆的流浪汉,想来都是跟自己一样无处安身之人,祝府门头空旷,又有灯光,于是乞丐流浪汉们都抱团在一起,给自己一些安全感。徐来想透之后便找了一个相对空旷一点的位置窝进去先对付一晚再说。
因为饥寒与疲惫,徐来很快就睡的迷迷糊糊,突然之间觉得脸上一阵剧痛惊醒了过来,一阵懵之后,发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不自觉地就将手捂在脸上,但是马上又是啪的一声,一个重重的巴掌扇到了头上,徐来的脑袋重重的砸到了地上,这时才发现几个乞丐站在自己面前,还骂骂咧咧地“哪来的野小子,余爷睡的位置也是你能抢的吗?”
只见一个颇有睥睨天下气势的乞丐抱着双手叉胸站在人群中间看着他的马仔乞丐们表演。
徐来一时间有点懵了,自己何曾遭遇过这样的奇耻大辱,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这些乞丐只见徐来懵懵懂懂的,抬起手便又是对着徐来的脑袋一巴掌。这时徐来懵归懵,还是一手挡住了这一巴掌,还好乞丐们本也营养不良,倒是也没多少力气。被徐来轻易的挡住了。
但是这一挡带来的后果就是三四个乞丐的拳脚蜂拥而至,徐来此时的惨状真的可以算是体无完肤,还好这些乞丐一方面营养不良也没什么力气,一方面也没有下死手,徐来倒是没有伤到筋骨。
“好了,别打死了,把他扔一边去。”乞丐头子“余爷”叫停了对徐来的围殴。
被扔到一边以后,徐来双手仍然还习惯性地护着头,本来是高高在上,被所有人捧在手里当宝的公子,如今却被乞丐围殴暴揍,徐来一时间接受不了,只能蜷曲着身子,双手抱着头,已是泪流满面。
徐来整个晚上就保持着这个姿势睡去了,突然徐来仿佛被人踹了一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觉天已经亮了,周围的乞丐都不见了,只见祝府大门大开,一个家丁模样的小厮正指着自己鼻子骂:“不识好歹的东西,老爷善心允许你们这帮乞丐在门口过夜,你倒是光棍,还睡起懒觉来了。”
徐来反应过来了,原来是这祝府老爷给流浪汉们一个挡风遮雨能过夜的地方,所以默许他们在门口过夜,乞丐们也很自觉,天微微一亮就会自行离去,现在倒好,就徐来一个人躺在门口,还真像是乞丐睡懒觉了。
徐来想站起来离开,不曾想微微一动,整个人就疼痛难忍,又趴到了地上,看来这顿揍挨的有点惨。
小厮一见徐来又趴地上了,骂道:“你大爷的,睡太舒服腿睡麻了是吧,还睡!”
“十七,住手!”一个低沉的男中音传来,这个叫十七的小厮马上止住了脚,回头应道:“姑爷,这乞丐赖在门口不肯走。”
“他受伤了,抬进府让府医看一下。”祝府的姑爷淡淡地说道。
十七略微一怔,姑爷怎么也这么善心,但是没多说什么,把徐来搀进了祝府,带到府医的大堂里:“刘先生,刘先生,姑爷让您医治下这个乞丐!”
“我不是乞丐……”徐来挤出一点力气反驳道。
“得得,你不是乞丐,我是行了吧,都这个样子了还嘴硬。”十七不以为然道。
府医刘先生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给徐来把了个脉,检查了下全身:“没什么大事,都是些皮外伤,刚给你都擦过药酒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说罢,府医便摆摆手。
十七搀着徐来,走到前庭,看到姑爷还在,便问:“姑爷,看好了,皮外伤,没啥大事,接下来怎么办?”
“嗯,施两个馒头,送出府吧。”
十七招来了一个嬷嬷,拿出两个馒头塞到徐来怀里:“走吧,小乞丐,看你是新来的,今天运气好,以后大白天不要躺在门口挡着路了。”
徐来嗯了一声,看着十七:“多谢一路搀扶,你踹我的那一脚就一笔勾销了。”
十七被徐来的话弄懵了,也没在意,就看着徐来一瘸一拐地离开了视线。
徐来走到了一个小巷的角落,掏出馒头正想啃两口,现在也不是讲究的时候,施来的馒头也得吃啊,自己绝对不能饿死,身上背负了太多人的期望,也许全族都已经不再了,只为了自己能活下去,那自己就算再窝囊地活,也得活下去啊。
馒头还有些热气,不过到了嘴边,徐来又没有啃,因为他闻到了一股骚味,倒不是馒头有异味,而且这个小巷的角落人迹罕至被猫狗甚至是人,在这个角落解手了。
想了一想,徐来转身走出了这个小巷,想来今天如果再找不到三舅姥爷的话还得去祝府门口对付一晚,这样的小巷我可不要睡。
徐来边吃着馒头边观察城中道路两旁的建筑,三舅姥爷姓范,既然要自己来越州城寻他,想来在这越州城中应该也有个气派的宅邸,于是徐来一直在寻找有没有哪家宅前挂着范府的匾额,或者是府前灯笼上写有范字,很可惜,一天又过去了,徐来并没有找到三舅姥爷。
夜幕降临之时,徐来又回到了祝府门前,乞丐们歪歪扭扭地倒了一地,那个乞丐头子,所谓的余爷也已经睡去。徐来瞥了一眼,发现余爷周围躺着一圈乞丐,便未有进一步动作,寻了一处空位便躺了下去。
徐来一直睁着眼仰望着天空,自己千辛万苦来到越州,为了混进城,嫣儿都失去了,如果一直找不到三舅姥爷,这一切都白费了,也不知三舅姥爷是否出了什么意外,早就不在越州,那该如何是好?
一直到想累了,徐来才昏昏睡去,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乞丐们便起来窸窸窣窣地离去,徐来也起来离开了大门口。
正当徐来要离开继续寻找三舅姥爷之际,祝府的大门打开了,只见十七拿了卷纸摊开糊在门口旁边的告示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