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中不乏好手,腾挪抵挡,倒也打落不少。但石子在暗夜里破空疾飞而来,及待发觉时,为时已晚,加之不清楚对方虚实,心下怯意已露。世上总有一种人外强中干,当自己这方面占优势时,感觉不可一世,天下都快在手中掌握;一旦信心动摇,心就先自比对手矮了一截,结果只能如丧家之犬,夹尾巴做人。
“啊!”“哦!”的惨叫声在夜风中此起彼伏,远远传出,有人被打落满口牙,血污满面;有人打中太阳穴,头昏脑涨;有人被打中小腿,一颠一拐。被围在战圈中心的和尚们相顾骇然,渗出冷汗,由于分不清友敌,但见追杀他们的黑衣人的狼狈样,心下稍安。
有黑衣人终是忍不住,道:“走!”剩下的人如蒙大赦,拐脚捂脸,几个眨眼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洛飞帆三人哈哈大笑,现出身来。众和尚见暗中援手的是三个少年,兼觉不可思议。一个中年和尚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多谢三位少侠施以援手!和尚几人乃渝州缙云寺寺僧,敢问三位高姓。”
洛飞帆道:“原来是缙云寺高僧,小子洛飞帆,这是我兄弟杨子乐和吕施张。”
和尚忙道:“洛施主、杨施主、吕施主!三位真是英年才俊!武义飞凡!智谋远虑呀!”他连连赞叹,不知是否实意真心,但洛飞帆三人刚做了一件值得自傲的事,听得赞美,心下暗暗得意,嘴里却连连谦虚。
吕施张口快,问道:“大师,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追杀你们?”中年和尚支吾不清。洛飞帆三人霎时明白,中年和尚怕是有所戒备。
人群中,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出:“大哥哥,大师们是为了保护我!”说完抽泣出声。
中年和尚叹口气,道:“这小娃娃名包小宝,是渝州圣剑山庄的小公子。我们跟方丈游学,路过圣剑山庄,庄主包仁玄早些年曾救过鄙寺方丈的性命,我们留宿在山庄。大前天深夜里,夜行人来袭,他们是铁了心灭门,来人甚多,狠辣无比,比今晚的强悍几倍,方丈替庄主挡了毒剑,拼死护我们带着小宝逃出庄口。今夜又是遇袭,我等劳累过度,武功不济,直到三位少侠出手解救。”说完悲愤不已。
包小宝抽噎道:“爹爹妈妈也中毒身亡,小翠和阿黄他们也都死了,现在就剩我一个人了。”
闻者莫不心酸,子乐安抚着他,奇道:“什么人袭击,可曾知晓?”众和尚道:“药殿!”
“药殿?”三人失色。
“他们自称药殿,让爹爹加入他们组织,爹爹不从,说七尺男儿怎能屈从人下。”包小宝慷慨道。众人有所感染,念他小小年纪倒也气势。
“药殿倒行逆施,也忒狠辣!我等要为方丈报仇!”众和尚同仇敌忾。
洛飞帆心下沉吟:又是药殿!他要尽快到药殿弄清凤心蓝到底有没参与药殿的事,如没有他决定告诉他师父之事,如有,那他要斟酌一二了。当下道:“只怕药殿要斩草除根,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作打算!”
洛飞帆见和尚中有几人受伤,其中一人极严重,心下不忍,跟吕施张和杨子乐议定,杨子乐细心,由他回去接宁娉婷,由洛飞帆和吕施张护着众和尚先行去往缙云寺,此去缙云寺不过一天的脚程,子乐跟宁娉婷骑马盏茶功夫就能追上。他们人多,自是不能骑马,马踏而过,道路易留下线索。
和尚们见洛飞帆热心,甚是感激,再次见洛飞帆处事有条有理,到也放心。他们甚少在江湖行走,自是顾虑不周全,洛飞帆一闲暇就看江湖奇书,缠着天残子和老洛讲江湖上的奇闻异事,实践不足,经验倒是学了很多。众人准备停当,启程折向西北,奔缙云寺而去。
……
暂且说杨子乐认准方向,寻原路回到客店,天已见亮,街上已陆续有人出行。敲了半天宁娉婷的房门,也没人应答,子乐心中纳闷:莫非宿醉未醒?女子房间也不好贸然而进,当下下得楼来,吩咐店小二煮点醒酒汤端到宁娉婷房间。
店小二煮好汤,敲门也无人应答。杨子乐一惊:不好!一脚踹开房门,屋里空空如也,屋里哪有宁娉婷的影子。他转身抓起店小二的前襟把他提了起来,醒酒汤撒了一地,吓得店小二把要他赔门的话都咽了下去。
杨子乐盯着店小二道:“此间女客去哪里了?”店小二苦着脸道:“今晨一早,我就在大堂打扫忙活,没见昨天那位姑娘出门来。”
杨子乐手一松,店小二站立不稳,连滚带爬地抢出门去。杨子乐突见窗户大开,窗棱似有脚印。心里慌道:难道有人掳走了她?床上也没有挣扎的痕迹。他心里焦急,细细检查屋子,希望能有点蛛丝马迹。突地,他发现窗户破了一个洞,周围黑黑一圈,像是人为。他想到了:迷魂烟。
迷魂烟,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多用于匪盗绑架抢劫,正派人士是不屑用的。杨子乐更是奇了:到底何人想要掳人?极乐帮的仇家?还是匪盗?他转身出门。
楼下店小二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怕他发狂,也怕他不给房钱跑路。此刻见他下楼松了口气,同时后退几步保持警惕。
杨子乐招呼他道:“这是十两银子,付了房钱饭钱,剩下的你雇个可靠之人,去极乐帮山门前送封信。”他拿过记账的笔,刷刷写下两封信,递给店小二道:“这一封送给极乐帮,这一封留在你这里,如昨天跟我来的人有人找到你,你就把这封信交给他,记住了!要不然……”他用手在喉咙处比划一下,吓得店小二刚高兴起来的神色转为惊恐,双手恭敬接过银子和信,连连点头“是!是!是!”
杨子乐决定去寻宁娉婷,后再去跟飞帆他们汇合。
对于宁娉婷,他内心是挣扎彷徨的。从小师父并未教导他认识女孩子,寺里也没有女孩子,香客们也多是少妇贵人,也不会跟他有所接触。从小到大他跟飞帆做的都是男孩子的野蛮事。
他始终记得那天的一巴掌,手掌纤细柔软如山里的溪水,自带一股香风,很好闻。自那以后,那个喜欢穿火红衣服的女孩子似老洛灶膛里的火苗,印得他脸通红,在他心底跳跃。这些念头藏在他心底深处,从未跟飞帆透露,他怕他担心自己是否发烧,竟对一个女孩子的巴掌念念不忘!
他并未有所奢想,她开心,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打心底里出来;她不开心,他只想为她摘到天上的星星,哄她出笑颜。她有着大小姐的骄纵,她没有女孩子的矜持,甚至比男孩子都豪放,但这些在他看来都是个性,都是优点。
她的到来,他心底曾大笑呐喊无数次,可以静静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他觉得是那么地满足,心底柔情满溢。
可是现在,娉婷却失踪了,他自责!他焦虑!自责昨夜应该叫上她一起,以她的个性,夜行这种刺激的事,她一定兴奋。临窗越出那一刻,他是想到要叫上她的,可是他猜想她喝点酒,定是累极了,让她多睡会吧。
泪水不自觉沾满衣襟,第一次为一个女孩子洒泪。他记得自己也流过泪,那是很小的时候,跟飞帆钻鸟窝,摔下大树,疼哭地。
不知道飞帆他们到了哪里,有没有危险。他要去寻她,飞帆应该能够理解地,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