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阳似火,正值七月的热风直吹的人心烦意乱,在一处山崖边,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盘腿依靠着柳树旁,清风袭来,下垂的柳枝轻轻的拂过少年的脸颊,带来丝丝的凉意。
那少年身穿青色衣衫,一头的黑发自然的散落在身后,小脸圆润白皙,瘦弱的身躯加上普普通通的面庞像一个饱读诗书的书生。
正值年少之时,少年顽皮的抠弄着柳树的枝干,他自幼就被父母送到一个名叫苍绝宗的修仙门派中,与其他只想呆在宗门里的孩子不同,他站在山崖边上,俯视着山下的万物,他想看看这繁华的世界,走遍十三州。这种古怪的想法他从未与别人说过,传功师父知道后会骂的。
许是父母希望他这一世完美无缺,不留一点遗憾,给他取名吴缺。山谷清幽,这片寂静之地是吴缺和几个小伙伴好不容易找到的绝佳练功地。
少年稳稳的扎了个马步,沉喝一声,呼吸之间震动四肢百骸,双臂随清风摆动,翻飞之间化出百般变化,随即脚下生风,左突右进,刹那间右手化掌为指,对着柳树嗤嗤点去,柳树被点之处发出一声脆响,表面居然结出一层薄薄的冰霜。夏日炎热,这层冰霜不过存在几个呼吸,一阵白雾过后,柳树表面没留下半点痕迹。
呼呼!吴缺体弱多病,只打了一套额间就隐隐浮现几颗汗珠,累的他半倚着柳树休息。吴缺揉了揉发涩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个发冷的野菜窝窝头,细细咀嚼着。吴缺的父母本就贫穷,在这处处要钱的宗门里,身为苍绝宗的外门弟子,传功师父只教了他一套名为小霜手的不入流散手,便再也不闻不问。
吴缺是个聪明孩子,每日混在人群里修习散手,本就比同龄人早熟的他进步飞快,在人前他向来藏拙三分,不过两年的功法这套散手被他用的出神入化,居然胜过了大多数同龄的孩子,甚至前几日连刚入内门的王师兄也略逊下风。
吴缺每日吐纳灵气,修习这套小霜手后体内蕴含出一股霜寒劲,对敌之时将体内的霜寒劲打出,即可令对方身体发冷,如坠冰窖。
来了!嗤!吴缺死死的抱着双臂,脸上青筋骤起,从他心口处涌现出一丝奇特的寒气,这丝寒气一经出现,吴缺就冻得大口呼气,每次呼出的寒气沾到草地上立刻结出一层青霜。吴缺虽然心智较同龄人早熟,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过不了多久就被冻得哇哇大哭,小脸冻得青紫,就在吴缺将要不行的时候这丝寒气又诡异的消失了,一阵清风拂过,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吴缺的一场噩梦。
吴缺抖了抖湿透的青衫,捶打着冻僵的四肢,每次寒气爆发他的身体都会冻得僵硬无比。自从他学会吐纳灵气后这丝寒气总会隔一段时间出现骚扰他,每每感觉将要冻毙之时那丝寒气又诡异的退去,像是一切都未发生。
“或许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等到度过炼气,正式踏入仙路,些许寒气不碍事的。”吴缺安慰自己道,他自问小霜手没有行岔了路子,这丝寒气更像是他先天带来的。
吴缺抚摸着冻得发紫的小手,心里却清楚的很,若是不能解决自身的寒气,迟早这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正在吴缺沉思之时,不远处传来一声声稚嫩的童声,随着一阵异响过后,从草丛中钻出一张黝黑的小脸来。
那小脸上满是笑意,一阵窸窸窣窣过后,跳出一个黝黑高大的少年来,他大大咧咧的从怀里摸了半天,掏出两个鸡腿来,递给吴缺一只,三下五除二就吞掉了另一只。
“嘿嘿,张猛,你又偷王管事院子里的鸡了吧?”吴缺一脸笑意的看着对面的脏兮兮的少年,这位少年是吴缺为数不多的好友,调皮异常,家里有个远方亲戚在苍绝宗做管事,经常去张管事家偷鸡打打牙祭。
“怎么能叫偷!”黝黑少年瞪大了眼睛,“那叫借!以后我发达了会还给王管事的,再说我张叔平日里不少给王管事送点心的!”
吴缺笑而不语,没有拆穿多年好友的谎言,岁月流淌,眼前的黝黑少年是吴缺最要好的朋友,在这个寒冷如铁的宗门里吴缺二人没心没肺的长大,也不知与吴缺做了多少顽劣的事了。
黝黑少年几口吃下鸡腿,舔了舔手上的油腥,眼睛眨了眨,旋即眉头缩成一团,对吴缺沉声说道:“听张叔说,新上任的冯大管事为了给长老邀功,又给我们加活了。”
“这该死的东西!”吴缺闻言双拳紧握,外门弟子大多家族式微,甚至大多与吴缺一样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凡人,进入外门都怯懦怕事,那些个管事狠狠的抓住这一点,不停的压榨外门弟子的修行时间,强龙还压不过地头蛇呢,境界高些的弟子也曾壮着胆子质问,结果只遭来一阵毒打,匆匆无为的外门管事们仗着自己修为更高,将自己的杂活强压给外门弟子,自己却落得一身的清闲。
吴缺慢慢咀嚼着鸡腿,外门的冯管事是出了名的善于巴结,这次又不知道他为了巴结哪位长老,将本就不多的修习时间又挤榨出去一部分。
“唉!没办法!一会你跟我偷偷去找张叔,看看能不能分配些不那么繁重的杂活。”黝黑少年安慰着吴缺说道,双手随意的在胸襟上抹了抹。
“唉,又要麻烦张叔了。”
“客气了不是?我张叔就是你张叔,好了别墨迹了,走吧走吧!”黝黑少年望了望远去西斜的太阳,心里估摸着时间,若是太晚去张叔的宅子里可饱餐不了了。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张猛和吴缺偷偷摸摸溜进了一间青瓦房,屋子里点了几根蜡烛,坐着一个身穿灰布长袍的微胖中年人,中年人手里把玩着一个翡翠玉扳指,对溜进来的张猛和吴缺并不惊讶,抬起眼来,一对略显浑浊的眼睛瞅着张猛,眼里带着三分焦急。
“侄儿你可算来了,再晚些那些轻活都要让有势力的外门小伙子抢光了!”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卷,“狗日的冯管事球事不会,就会像只哈巴狗巴结王长老,恨不得把他老娘都推进王长老怀里。”
张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张叔你可小声点,要是让冯管事听到了可不好。”
微胖的中年人肚子鼓了又鼓,“怕他个鸟甚!他冯管事还敢欺负到老子头上!”张叔叫骂着打开厚厚的书卷,声音却渐渐低了几分,显然论权势他还比不上那个臭名昭著的冯管事。
“来,看看!这些好活我都留给你和吴缺了,你们俩从这几页选一个吧!”张叔右手食指比个圈,“要不是我啊,你们俩今后可就要遭罪了。”
“多谢张叔!”
“谢张叔!”
张猛和吴缺凑到书卷前仔细地瞅着上面的文字,边看边吸了口凉气,冯管事几乎加了一倍的量给所有的外门弟子。
“砍柴十担,每担不准低于十五斤。”
“每日打满玉卷院的水,乖乖,玉卷院可是足足有六个大水缸啊!”
吴缺仔细瞅着书卷上的杂活,和张猛挑了几件还算轻松的活。
“誊写临江阁六百卷残旧竹简。”
“去炼丹房做个掌炉童子。”
微胖的中年人捋了捋嘴上的胡须,对选择做个掌炉童子的张猛投去赞许的目光,掌炉童子只管照看炼丹炉的温度,还有机会接触那些名望颇高的炼药师,若是学个一两手炼药术,张猛这辈子都不愁吃穿了,再不济懂些药材的药性,去了俗世也能当个不错的神医。
中年人转而望向吴缺的目光却带着三分疑惑,眼中略带挣扎,旋即对吴缺劝阻道:“吴贤侄,倘若是我的话,是绝然不会去临江阁的。”
吴缺看出了中年人的疑惑,“张叔,这临江阁的任务难道不像表面看上去的简单?”
“岂止是不简单!”中年人半躺在椅子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说道:“那临江阁里的典籍都是经过千挑万选出来的,其中无一是和仙术沾边的,实际上临江阁中的典籍有九成都是俗世的武林秘籍、修士游记和古文杂记,其他的都是些奇人志怪,外门弟子进不去临江阁,我们这些管事可是随时都能进临江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