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门票60元，有学生证半价。”
有很多时候，你所希望得到的答案，会与真实答案略有偏差，经过山路，就在此前区县图的劲头，我们见到了一个洞口。在洞口处，售票员给了我们一个全新的答案，那就是“门票60，有学生证半价”。这就是我们四十五分钟以后得到的答案。
我就不在这里描述当见到售票员时罗涛脸上的表情了，因为我们其他三人脸上的表情也都没有好到哪里去。
“老师，我们还进吗？”小禹问我，脸色跟刚死过一样。
“你闭嘴。”
“不是，我的意思是，要进的话，我有学生证……”
“请导游讲解80。”售票员又补了一句。
由佳丽去买票的时候，小禹愁眉苦脸的对我说：“老师，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谁之前和你说好了？”
“这是探险吗？”
“请导游吗我们？”由佳丽在售票窗口前抻着脖子对我们喊着她的倒装句。
“不用，我们自己下去就好。”罗涛回答。
我偏着头对小禹说：“其实你想想，这还不赖，虽然与想象中不同，但好在我们的确找到了，只不过它并非人烟罕至，而是供游客观光的景点。”说完之后，我觉得还不如不说，我本打算安慰一下小禹，但这话听起来更像是在挖苦罗涛。
“真泄气啊。”小禹在拉长声。
等由佳丽手持门票回来，我们依次走入洞中。感觉脚下的步子越发沉起来了呢？
“这里经营多长时间了？”进洞前罗涛问检票员。
“有个十一二年了吧。”检票员回答到。
31
刚走进溶洞，即便情绪低落，但我们还是被洞中的景致所吸引。这洞是个典型因钙化沉积所形成的天然溶洞。
一开始洞口狭窄，只能过一个人，但之后越走越宽，行至三五分钟，洞府内豁然开朗，可谓别有洞天。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个纵深几十米的穹宇。头顶的穹顶足有二十几米高，上方垂下的钟乳石形状各异，被开发者用色灯照的五色斑斓，随着脚下的石凳向下望去，下面更是深不见底。值得一提的是，我终于明白了石碑上，那些盘转的蛇身究竟代表什么，那并不是回转向上的盘山路，而是这洞穴中旋转向下的石阶。
我们顺着石阶盘旋往下，不过多时，就又来到一个较为开阔的空间。其实罗涛大可以将地图收起来，因为这溶洞中有且只有这一条道路。
“这洞再合适不过，如果真的用来藏象骨。”在经过一段坡度略陡的石阶后，由佳丽说。
“老师，这有字。”小禹指着洞中的岩壁说。
正如她所说，几个象形图语被刻在溶洞的墙壁上。图案和罗家坝出土的器物上的图语大同小异。这种字就在眼前了却不明其意的感觉，真是可悲啊。
“与那国岛海底的象形文字很像这跟，老师。”由佳丽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我让小禹拍下照片后，我们继续往洞穴的深处走。顺着石头磊的楼梯往下，有的区域开阔，有的区域狭窄，一路之上下坡总比上坡要多一些，寒潭水清，怪石林立，水滴时不时地从钟乳石上滴落，发出滴答的声响。
“学姐，日本也有溶洞吗？”小禹问。
“有的，我还去过几个，球泉洞啊、秋芳洞啊。但很少会有这种五颜六色的灯光日本的溶洞里。它们是单色的大多，会让人更加关注奇石的形状和这独特的地质特征。不过这个样子的，倒是也很有趣呢。”
听完由佳丽的回答小禹也暗自点头。
“古时候，溶洞大多被人作为修行的场所。石室、禅床在很多溶洞中都能找到，道家或佛家的宗师们在洞中羽化升仙的故事更是数不胜数。”罗涛又开始口出狂言了。
羽化升仙，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为了防止这家伙带坏了我的学生，我打断他说：“在中国很早以前便有了对于溶洞的记载。三国时期的《娄地记》，是我国最早描述岩溶洞穴的专著。明代的《大明一统志》收录了全国95个州府的372个洞穴名称，是我国古代洞穴资料的集大成者。在明代徐霞客写的《徐霞客游记》中，近十分之一的部分都是在描写溶洞。徐霞客超越前人，不仅仅对洞穴进行文学描述，还通过对洞穴的长时间观察，明确指出了洞中石钟乳成因——‘崖间有悬于虬枝为水所淋漓者，其外皆结构为石，盖石膏日久凝胎而成。’实在是令人钦佩。”
小禹频频点头，孺子可教呀。
一个天然溶洞的形成要经历几万年，或几十万年，这比人类社会的进程还要久远。原本由地下水充斥的洞穴，跟随地上水位的下降逐渐被镂空，数万年来，这暗无天日的洞穴中水滴周而复始的反复滴落又形成了形态各异的钟乳石。我望着眼前一条条十几米长由上至下的石柱，仿佛感受到了时间深沉而强大的力量。
走着走着，前路突然嘈杂起来。“该不是遇上旅行团了吧……”小禹喃喃自语，急走几步，消失在前方的转角。
“罗老师，中国传统道家是如何定义‘得道成仙’这件事的。”显然由佳丽对刚才的话题还意犹未尽。我现在明白了，他俩绝对是一卦的。
“在中国传统道教的认知中‘我命由我不由天’，他们认为人应该掌控自己的全部。除精神外，肉体是可以通过修炼而达到化境的。道家与佛家最本质的区别就是道家修自己，而佛家渡众生。”
由佳丽听得津津有味。
“西汉时，方士们用炼制丹药的方式来修仙，练出的丹药称为金丹。所以，在西汉末，东汉初社会上流传着许多丹书，《太清金液神气精》、《黄帝九鼎丹经》。等到了隋唐，这种外丹服食的弊病越来越严重，简单地说，就是吃完死得更快。所以道门中便有人转而重视开拓体内固有精、气、神，从千方百计炼制外丹服用，转变为修炼自己体内的元神，也叫内丹。”
如果小禹在，她一定会记笔记的。
“把肉身炼成阳神虚合大道，到达这种程度后，便可以日下无影，聚则成形散则成气。瞬移。白日飞升。这就是所谓的成仙了。在《史记?卦禅书》说：安期生仙者，通蓬莱中，合则见人，不合则隐。”
这家伙记这些没用的最在行了。
“但要达到这种境界，就必须简事寡欲，无视无听，抱神以静，这些恰恰是常人无法企及的。修炼之人大多隐居在人迹罕至之地，才可修生养性，通达身心。如果一个修道人已经完全“得道成仙”，那么就代表着他对于这尘世没有了任何的牵挂了。”
“可人都达到这种境界了，长留于这凡世了又有什么意义呢？”由佳丽若有所思地说。
“相传道教始祖老子，最终就羽化成仙了。”
这家伙又要开始胡说八道了。
“在文献中对老子最后的记载，是他骑着青牛西出函谷关。《史记》中说，“莫知所终”。就是说，几千年来，对于老子西出函谷关之后，他究竟去了哪里成了一个千古谜团。很多人认为，他羽化飞升了。”
由佳丽居然还听得兴趣索然。
如今来看，当初学校把罗涛开除，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我实在听不下去了，“罗涛，《后汉书襄楷传》说‘或言老子入夷狄为浮屠’，意识就是说，他出关后，很可能去教化胡人了，或者被胡人所杀，而并不是什么你所谓的成仙了。所以先请你闭嘴，好吗？”
见我突然发作，由佳丽不敢再追问了，罗涛也收敛起他的那副嘴脸。
接下来的几分钟，我们都没有说话，因为根据地图上的指示，那头大象已经不远了。
这时，小禹转了回来，看见我们时脸铁青着，“老师，我们碰上小学生春游了……”
“what？”
32
果然，在经过了前面的转角之后，眼前出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独立空间，这空间足有三四十个平方，空间内，几十名小学生正聚精会神的听着面前的导游讲解。他们穿着蓝色校服，头戴黄帽，脖子上还系着红领巾。
“各位同学，大家知道一块钟乳石的形成需要多长时间吗？”导游问，孩子们都摇头答不上来。
“上万年，或者几十万年。”小禹这爱抢答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了。
“哇！”孩子们整齐的惊叹到。
导游向小禹点点头，“是的，一块钟乳石的形成有的时候需要几十万年，各位同学朝这边看，大自然总是会有一种鬼斧神工的魔力，大家看我背后的这片钟乳石，它像什么？”
听到她的话，我们四个也向着她身后望去。就见在她身后，众多钟乳石相互交错从而组合在一起，构成一个三四米高，四五米长的巨大钟乳石群，我想但凡有些许形象思维能力的人都能看出那像什么，因为它实在是太像了。
孩子们生怕比小禹答得晚了，争先恐后地回答：“大象”。
没错，大自然神工鬼斧，眼前这一片钟乳石群的确像极了一头大象。这大象稳如泰山般地站立在洞府之间，身躯庞大如影壁一般，粗壮的象腿，蒲扇似的耳朵，象牙，象鼻均有钟乳石一一对应，连钟乳石灰白的颜色都与真正的大象颜色别无二致。
我凑道罗涛身边，看了看他手中的地图，他也正在看，发现此处正是图中蛇腹中大象的所在。小禹也凑上来了看，看过之后顿然醒悟，指这石象说：“原来樊哙石碑上所画的大象，并不是象骨，而是它。”
罗涛放下地图有些不敢相信，绕着大象来回走了几圈，此前脸上的喜色早已荡然无存了。
33
一时间，此前的期许瞬间化为乌有，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一遍一遍的看着手中的地图，回忆自己是不是走错了。但事实证明，并没有走错，因为这洞中就只有这一条路。
我们费劲心机，满怀期待地以为依照石画的指引，就能找到象骨，可到头来却见到一尊石象。如果我们四人是来这观光的游客，见到石象后，一定会心悦诚服，可事实并非如此……
接下来的我们，更像是几位观光的游客。真不知道是应该开心，还是难过。小禹和由佳丽两个人挎在一起，就听小禹说：“樊哙将军是不是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巴蛇吞象的故事，只是觉得这洞中的石象奇绝，故此留下了石碑，好供后人游览呢？”
由佳丽略加思索后说：“我想不会，要是那样，他就不会把洞穴画做是蛇身了？干嘛还要把大象装在蛇肚子里？画一副地图，终点是大象，不是更好？他一定是知道这个故事。我想他一定是当初在峡谷中苦寻多年，并没找到象骨，只找到了这尊石象。”
“不过，这洞转来转去，还真像是一条蛇呢。”在转过接下来的拐弯后，小禹说。
这句话在溶洞中幽幽地传到我和罗涛耳朵里，在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我俩都沉默不语，小禹的这句话恰巧说中了要害，此时此刻，我俩早已心照不宣，一个想法正在逐渐完善，这想法与此次四川之行的缘起缘灭都有莫大的关系。
继续向前半个小时后，跟石碑上画的一样，在蛇尾处溶洞的出口口出现了。那洞口拨云见日，不知不觉中，我们竟然穿山而过了。
在出口处，几个小学生围成半圈，仰着头对着洞头的石壁指指点点。他们目光所及的石壁上有几个篆字——“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从字体上看与将军石碑上樊哙的落款如出一辙，想来，也是樊哙将军留下的吧。
小禹连忙凑上去拍照，罗涛却站在洞口看着那八个字良久没有说话。这八个字与刚才小禹的话一样正中下怀，我想我与他是想到一块去了，不，或者说不仅仅是我俩，还有那位2200年前在此留字的樊哙将军。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取自老子《道德经》下卷《道》经，原文为：“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意指道教中五种无为的境界。其中“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说的是“越大的声音越飘渺无声，无法听见，越庞大的形象越虚幻无形，无法看见。”诚然，高频的声音是人耳所无法感知的，宇宙之大又如何有形？怎会让人看得见？老子在距我们2500年前，就用他的哲学思想解读了这世间终极的奥义。而现在，这句话被樊哙写在这里，更可谓一语双关、妙至毫巅，正是我和罗涛所想。恰在此时，我与罗涛并不是因为探秘遇阻而灰心丧气，而是因为这背后更大的缘由而心灰意冷。
我们来试想，在远古时期，古代巴人在巴山大峡谷发现了这个深洞，如果我们可以把流转的河道比作是巴蛇，那么像小禹所言，这盘转的洞穴也依然可以如此比喻。那么所谓的巴蛇吞象的传说，是不是说的就是这个洞穴？如果真的有这样一个洞穴，婉转的路径犹如长蛇，又有如此生动逼真的石象，那么“巴蛇吞象”的传说就很有可能是因为这个洞穴，被后人添枝加叶杜撰出来的。
而现在，这个洞穴就真切的出现在我们眼前了。罗涛虽然嘴上一直不承认，但他终究曾经是一位学识渊博的历史学教授，他相信客观事实，他心里始终明白传说演变的过程与规律。他已经开始动摇了，已经开始相信这个巴蛇吞象的传说就真的只是一个传说了，那么，那所谓的象骨，顺理成章很有可能就真的是不存在了。
“大象无形”，樊哙将这句话提在石壁之上，不正是告诉后来者，他所得到的答案，就是大象无形，即我们所追寻的“象”是“虚无”不存在的嘛。
罗涛呆呆的站立在石壁之下好一会，以往的他，虽然始终没有得到过传说非虚的证据（他一直追寻的），但也从没证实过传说非实，但今天，后者或许他得到了。我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摇摇头，他看着我，他知道我已经懂他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十分，夕阳落在峰峦的肩头，余晖映澈山谷，远处几抹炊烟升腾而上，我脑中隐隐想到了什么，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截然相反的可能呢？但一时间我又不甚真切。
34
我们从来时路步行返回招待所时，在路上我给小禹讲了我之所想。
“不懂！”小禹摇头。
由佳丽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罗涛的背影，给小禹解释道：“老师的意思是说‘巴蛇吞象’的传说，他和罗老师都认为很可能是就是古人发现了这个洞穴，把洞穴比做巨蛇，把石象比做真象，之后人云亦云发展出来的。一切传说的因由，都是因这个洞穴而起，而并不是真的有巨蛇吞掉了大象。罗老师也亲眼见到了这个洞，很可能，他也开始相信，巴蛇吞象就真的仅仅是个传说了。”
听懂后的小禹表现出极度失落，紧接着她连叹了两分钟的气，我生怕她因缺氧而晕倒，之后她自言自语道：“看来，樊哙将军，当初留下这石碑，就是想警示后人，不想让后人再去为这本不存在的象骨，而苦苦寻觅吧。”
我听到她的话心中暗自感叹，这樊哙还的确是令人钦佩，我本以为他只是南征北讨的一届武夫，如今看来他还别有一番才智，竟然还留下“大象无形”。想来这并不奇怪，这五千年的历史中，多少人浮于人世，埋没了姓名，能够成为名留青史的一代枭雄，自当是有莫大的人生智慧了。
“老师。你等等我。”是由佳丽的声音。
“什么？”
“我看你好不太情绪啊？”她关切地说。显然她词语又站错队了。
“我没啊。”我有吗？
“我见您在叹气。”
“我哪有叹气？”
或许我真的有叹气，相比与罗涛，也许更不愿接受这答案的人是我吧。我知道象骨真的不存在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这某种离别。不不不，我是本身就认为它是不存在的……
35
当天晚上罗老师叫了一瓶白酒。
“这鱼汤不错，这种鱼出自当地的地下河，当地人都叫它‘阳鱼’。来尝尝。”罗涛说，他竟然还吃得下饭？
“相逢意气为君欢，系马高楼垂柳边。老任，我干了。”
我分析他可能已经精神错乱了。“我明天和小禹要回北京了。”我说。
“这就走吗？”还没等罗涛搭话，小禹先坐不住了。
“既然它不存在，我们也没有再待下去的理由了。”
“老任，什么‘不存在’了？”罗涛问。
他这是在跟我装糊涂吗？你难道不明白吗？“象骨啊，事实都摆在你眼前了。”我没好气地说。
“我当然明白，但不存在只是一可能。”
我都不敢相信我的耳朵了。
“象洞是传说的因由，所以传说很可能就是传说。但它也可能不是因由，是巧合。所以，它也可能存在……”他话说到后面，我已经听不见了，只看见他嘴唇在动，看来这人已经完全丧失理智与判断力了，我觉得我现在有必要送他去村卫生所看看病。
“现在算阶段性受阻，刘忻不能白死，我会继续找下去。”说着他将酒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罗涛，你是不是疯了，这些和刘忻没关系。你能理智一点吗？”
“我很理智，难道你忘了陈寅找到的泥土船了，那才是我们的目标，不是吗？”
我差点就说脏话了。
“也许那里还有其他的线索呢？我想如果刘忻在，他也会这么想的。”
我太阳穴上的血管都要炸开了。
36
我还是订了和小禹三天后返回北京的机票。不要误会，不是因为我想在这再多呆两天，实在是因为三天后国航的返京机票确实打折……
接下来的两天，罗涛没走出招待所半步，整日把自己关在会议室里，由佳丽陪在左右。一开始小禹还时不时去晃悠两圈，后来就完全看不到她踪影了。
我反复思考着在过去几天，我们是不是在某一个步骤上搞错了，但想来想去，终究没想出结果，可心中总是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是哪里呢？
在离开樊哙镇的头一天晚上，我清楚地看见小禹在路边的阴凉下和几位老乡一起兴致勃勃地打四川麻将……
第三天中午，王汝茂开车来招待所接我们，送我们前往达州机场。
临别之际，由佳丽和我俩依依惜别，“老师，真不知道下次见您，是什么时候。保身重体啊您。”谁能听得懂她这路中文！
不仅如此，还有几位老乡提着土特产来送小禹。
“小禹姑娘啊，你什么时候还来呀？回来咱继续搓麻将呀。”一位老乡捧着一筐土鸡蛋，我主动伸手给接了过来。
“走吧。”我催促到。
37
一棵棵槐树从车窗外掠过，国道旁的河水泛着斑斓波光。这人生中的很多事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浮光掠影背后，这最后的一线希望，竟也是造化弄人。
“罗涛从石碑上看出什么了？”王汝茂问。我刚想答话，就听他接着说：“我回去打听了一下，听说是那石板上周才送回来的，如果去年送回来，陈寅倒是也可以看看了。”
对呀，陈寅并没有看到这块石碑。那就是说他应该也不一定去看过象洞。那陈寅去哪了？
显然，他一定得到了我与罗涛都不曾知晓的线索。这线索是什么？他又是从哪得到的呢？此前王汝茂说，陈寅去年是第一次来巴山大峡谷。既然未曾来过，那他一定在来之前就知道些什么，读到过什么。他来之前读过些什么？即便罗涛和我在他家书房一直赖着不走，可除了几幅浮世绘意外，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
我开始重新回忆那天在河畔之家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宋嫣那张俏脸之内的一切，是不是我们忽略了什么？这时，脑中灵光一闪。
“小禹，在网上能找我的那篇论文吗？”我对坐在副驾驶的她说。
“找不到。您的那种论文，谁会给您发呀。”她很不耐烦，王汝茂在一旁哈哈大笑。可随后，她把手机解锁，头也不回的递给了我，“但我手机里存了一份。”
如果想了解罗家坝，我的这篇论文的确再合适不过了。其中罗列着若干我始终无法解答的疑问，但这些疑问如果是陈寅……，他是不是从中得到了某种启发？
我接过小禹的手机如获至宝，虽然哪篇论文我早已烂熟于心，但还是从头至尾将这篇论文逐字逐句地又读了一遍。
读完之后依然一无所获，当初无法解答，如今更是毫无头绪。
38
一路上我一直苦苦思索，但因才智所限，却始终苦无答案。即便我一直在内心里激励自己：“如果我是陈寅，如果我是陈寅，我会做什么？我会怎么想？”但这心中咒语般的向往，终究是无用的，因为我毕竟不是他。他是天才，而我只是我。有很多人生的高度，需要莫大的与生俱来的才智才能达到。智商禁锢，仅仅靠努力是不行的，很多才华横溢的天才，下生时智商就远胜人数倍，这让很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追赶。乔布斯的智商155；比尔盖茨智商160；霍金160；爱因斯坦160；如果上述几位的智商平淡无奇，那他们也不可能成就他们各自的人生传奇。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就是如此残酷，我们始终不愿意去相信“智商就是能决定人生命的高度”这道理，但这道理却是真的。
我时常为自己的迂腐而悲伤，但没办法，看来我注定无法成为如陈寅一般的当世人杰。
手机响，是罗涛的电话。
“喂，老任？到机场了？”在他出车祸以后，他经常担心身边的朋友会在这铁皮机器里遭遇不幸，“快了，放心吧。”
“好。那回北京之后，没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打电话？没事给你打什么电话？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好说的。等等。“对了，我有件事问你。”我突然想到有一件事要问他。
“什么事儿？”
“我记得在日本时，听你和宋嫣说，在去年十二月份，你和陈寅通过电话？”
“是。”
“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是他打给我。”
“他打给你？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问了点没用的。”
“问什么没用的了？”
“……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事。”他闪烁其词，并不想正面回答。这让我更好奇了。
“究竟问了什么？”我换了种不接受回避的口气问。
“他就问我那一年，出车祸那次，是在哪里？他说他记不得了。”
怪不得不愿意回答，原来是问到亏心事了。“他为什么要记清楚这个？”
“不知道。他此前知道这事的。”
“就没说别的？”
“没说。电话只打了十几秒，连应有的寒暄都没有。”
“那没事了。挂了。”
“再见。电联。”
“等等，你那次车祸出在哪里？”
“嗯，就在峡谷。”
“我当然知道在峡谷，在峡谷哪？”
“在峡谷中的罗盘顶。”
“什么顶？”
“罗盘顶。”
“是峡谷中海拔最高的地方。”听到罗涛在电话里的声音，王汝茂在一旁补充。
“你现在到哪里？”我问电话那头的罗涛，我声音开始颤抖。
“在渡口村。”
“在那里等我！王老师，调头！快调头！回樊哙镇，去渡口村！”我喊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