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在福瑞德出门的时候，一个贵客来到这座庄园，他要访问的不是这里的主人，而是陈浩。
这个衣着华贵，满头白发，皮肤紧皱，双目却炯炯有神的老人坐在陈浩对面，黎晓嫚跟卡瑞也在场。
老人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金色圆球，在手心把玩，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这些天福瑞德在找这个东西，奈滋城的骚动我也听说了，那是你们引起的吧。”
陈浩点了点头。
“你不是猎魔人，你的阔绰我也听人说过，我想不明白，这样的你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猎杀那个……”
老人顿了顿，很不愿意用“恶魔”两个字称呼那个怪物：“你为什么还要猎杀它，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
陈浩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觉得杀了它对这个世界有好处。”
“如果你的好处指的是可以让一些人活下来的话，那就太愚蠢了。”
老人摇了摇头，继续说：“你知道吗？我们的国家很弱小，而旁边的两个国家很强大，他们都想要我们的土地，而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保护我们的国家。”
黎晓嫚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怒道：“那么就要牺牲某个人，不，是某几个人来换取国家大多数人的存活？被你们挖掉心脏的无辜人就没资格活在这个世上么？”
“不，他们当然有资格活在这世上。”老人苦涩地说，“只是……你们大概不知道我们的国家被攻陷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吧，我们的人民会成为奴隶，你们知道奴隶意味着什么吗？”
黎晓嫚默然不语。
“奴隶吃的食物永远是主人剩下的，有时候还要跟狗抢吃的，住的地方比牛棚还要差劲，奴隶永远不能在公民面前抬起头，永远要忍受公民的羞辱，奴隶比圈养的牲畜还要悲惨，在厄尔斯特，公民如果杀死一只耕牛就要面临死刑，而杀死一个奴隶呢？没有！什么后果都不需要承担！”
老人平复了下情绪：“并且……奴隶的后代依旧是奴隶，只要我们的国家被攻陷，我们的人民就彻底完了。”
黎晓嫚叹了口气：“你们应该废除奴隶制。”
“只有弱者才会希望废除奴隶制，而那些贵族，他们很喜欢这种制度，这对他们的自尊有好处。”
老人不屑地说。
陈浩打断他的话，说道：“那么，你的意思是饲养那只恶魔的你们就不是奴隶了？”
“至少大部分人还是自由的。”
“真是可悲。”
陈浩无言以对。
“福瑞德答应给你的东西，我不会少给你一分，并且没有这个东西，你们想对付它还是有些难度的，甚至可能会因此送命，为了你们的安全，也为了这个国家的安全，能请您不要插手这件事么？”
“你不怕我从你手里抢过来？”
“你是个聪明人。”
老人自信地说。
陈浩默然，他不能确定老人手里的金球是不是真的。
“那么以后呢？”陈浩继续说道，“你们打算一直这样苟活下去？”
“是啊，只要有它在，这个国家就是安全的，即便国王死去，也会有人继承他的意志，我们的国家将会借着它的力量一直繁荣下去。”
“畸形的繁荣。”
“无论你对我们的行为如何不耻，只要我们能活下来，能够稳定发展，一切就足够了。”
陈浩试图劝说：“你们这样的行径迟早会激怒民众的，他们可不会考虑国家的安全问题，他们只知道你杀了他们的亲人来饲养那只恶魔，据我所知，国王已经引起很多人的不满了。”
“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也只能认命了。”
陈浩觉得他已经完全没办法沟通了，语气变得冷硬起来：“如果我执意要管呢？”
老人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那么，你要对抗的就不止是它那么简单。”
陈浩站起身：“我们似乎没什么好谈的了。”
老人也缓缓起身：“我知道你是聪明人，何必为了那虚伪的‘慈悲’跟自己的性命作对呢？你一定会想明白的，对吧。”
“请回吧。”
陈浩做出送客的手势。
老人走到门口，然后缓缓回头，说道：“奈滋城的城门会开到今天傍晚。”
随后，这个老人走出了陈浩的房间。
老人走后，陈浩三人坐在桌前一言不发。
卡瑞说道：“要么，我们离开吧，那老头子已经下最后通牒了，今天傍晚我们如果还不离开的话，恐怕会有麻烦。”
陈浩有些头痛：“就这么放弃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黎晓嫚说道：“我觉得还是干掉那只怪物的好，这个国家的发展已经彻底畸形了，这里就像一个大型的饲养场，而国王就是其中的管理员，一切都是为了向那只怪物献出口粮，这已经严重损害了人权。”
陈浩摇了摇头：“但我们不能否认这样对他们来说或许是更好的，外面有两个虎视眈眈的国家，想想就让人害怕，我们不能把过去的观点带入到这个古老的社会。”
卡瑞也说道：“我们再干预下去，就会牵扯到他们宫廷间的内斗了，这不是我们该插手的事情。”
黎晓嫚皱了皱眉：“你们就要这样一走了之么？”
“我们的任务跟‘世界树’有关，这件事……不是必须管的。”
陈浩有点不想惹麻烦上身。
“可真是……”黎晓嫚皱了皱眉，平静的说，“那么我们就分道扬镳吧，我们明明有能力让这个国家恢复正常，却要袖手旁观，我没办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不要胡闹好不好。”陈浩急声劝道，“我们的任务是‘世界树’，跟这个国家的怪物无关，如果处理起来很轻松的话我们管一管也行，但现在事情变得复杂了。”
“对不起，我不能同意你这样的观点，也许我们并不适合一起行动……这是我的选择，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必为了我冒险……”
陈浩心头涌出一股怒火：“你在胡说什么？！你如果执意要管这个闲事，你觉得我会置之不理？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黎晓嫚咬着嘴唇说道：“我没别的意思……”
“我们……是同伴吧。”陈浩低声说道，“算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会扔下你不管，这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你，你不要产生什么负罪感……我……算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吧。”
陈浩径直走出房间，来到外面的草地上，他躺在那里，心里就像钻进了一窝蚂蚁，乱糟糟的。
不知过了多久，福瑞德回到了庄园，他看到陈浩正躺在花园中央的草地，走了过来，说道：“我听佣人说了，那个老家伙找了你，奈滋城也会在傍晚封城。”
“他是国王？”
“嗯。”
“你怎么想。”
福瑞德坐在陈浩旁边，拔起一棵草把玩着：“我召集了一批想要杀死那只恶魔的人。”
陈浩一怔：“你要发动政变？”
“只要那群老家伙在这个世界一天，我们子民沦为食物的命运就不会发生改变，那群老家伙永远也不会知道，我们的子民是多么骄傲的战士，他们宁愿战死，也不愿沦为恶魔的饲料！”
“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早一些，或者晚一些，我也许就能安然逃跑了。”
福瑞德笑了笑：“你如果要走的话，我不拦你，但我承认，我希望得到你们的帮助，你们很强，超乎想象的强大，你们难道不打算用这份强大为自己夺得荣耀吗？”
“你会为我们建一座纪念碑么？”
“纪念碑是留给死人的，我会让史官把你们的事迹写入我们的历史。”
“你很有自信？”
“是啊。”福瑞德笑着说，“我现在很有自信，我相信我们能冲出这个囚笼。”
“那么金球怎么办？”
福瑞德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球，说道：“我拿到了。”
“那么国王手里的？”
“如果不是发现金球没了，他会来找你么？”
福瑞德反问道。
陈浩哑然，干笑一声：“确实如此，公主给你的？”
“不，是公主的侍女，我还以为她死了……没想到……”福瑞德语气有些低落，“想听故事么？”
“故事，还是你自己留着吧，我不喜欢悲伤的感觉。”
福瑞德惊讶道：“你知道了？”
“无外乎那么几个可能。”
福瑞德苦笑一声，说道：“就当我自言自语吧，我心情很糟糕，请原谅我不考虑你的心情，陈浩，将自己锁在房间十年不出门的公主，并不是公主，她是公主身边最好的侍女。”
“哦？”
福瑞德的这句话出乎了陈浩的意料。
“我们的王子死了，‘天壤’……呵，天壤不是极乐之地，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炼狱！”
陈浩坐起身，神色严肃：“说说看。”
福瑞德看着草地，一只蚂蚁正爬上一根嫩草。
他低声说：“那个‘使者’带来的果实只会对女性产生作用，而要起作用，还需要那名女性深爱之人的灵魂作为献祭，王子为了保护这个国家，将灵魂献祭给了恶魔，而公主为了保护这个国家，将身体出卖给了恶魔。”
“那只……恶魔……是你们的公主？”
陈浩惊愕。
“是的，他们为这个国家做的太多了，我不应该破坏他们的心血，但……”
福瑞德握紧了拳头：“我们的子民需要自由，这件事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就让它成为永远无法揭开的秘密吧，我知道你对‘世界树’有兴趣，它长在‘天壤’上，如果你有机会去到那里，我希望，不，是恳求你，把那个邪恶的东西从这个世界铲除！让这个世界少一些被恶魔诱拐的灵魂吧。”
陈浩沉默了半晌，问道：“公主变成这样之前，她知道要食用人类的心脏才能维持力量吗？”
“不知道，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个卑鄙的使者！只怪我知道的太晚了，如果不是那名侍女……她肯定是受够了吧。”
福瑞德拳头攥的咯吱作响。
“公主……肯定很痛苦吧，十年了……”
“所以我们要结束她的痛苦。”
福瑞德坚定地说。
“嗯。”陈浩看着地面，“好人不应该遭受痛苦，这种情感应该留给那些恶人，我会帮你们，希望你们能够安然度过这个难关。”
“谢谢。”
福瑞德真诚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