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了黎家人的车,姜晓脑子仍然还是晕晕乎乎的。
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没有任何悬念的交接仪式中。
啊,她是我们的,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叶章一个人开车回了酒店。
黄色的包放在腿上碍眼得很,她拿起来放在了腿侧。
这是昨天叶章非要买给她的。
一到黎家后院,秦晓梅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至少,对着她的时候,是没有的。在她身上,黎夏看到了反差巨大的戏剧效果,更令人惊诧的是,黎宏达见若不见,对此没有发表任何想法。
黎夏早就知道,黎宏达和秦晓梅是二婚结成的夫妻,失踪的黎白秋是跟着秦晓梅到黎家的。
如今看来,不受宠的倒是她这个亲生的女儿。
黎老爷子一进屋就把笑嘻嘻地换了身装备,脖子上挂了一个暗色的围裙,头上戴着一顶小帽,黎夏也没落下,围裙和帽子也都来了一套。
“爷爷,我们这是……”
黎老爷子一笑,苍老的手向前有力的一挥:“走,跟爷爷去锄草。”
到了地方,黎夏才明白,爷爷说的锄草一点水分也没有。
很快黎夏就明白,这块花圃大概是黎老爷子的专属地界儿,小小方方的一块地,种满了各色的花,红的黄的紫的。黎老爷子自己走得小心,生怕弄断一枝一叶,黎夏在后头也跟着小心异常。
“爷爷,这都是你种的?”
黎老爷子戴上手套,挨着一株花的根,扯下几根细草,丢在一边。
“是啊,这里好多花都是你喜欢的,你看,那边的一角,都是你种下去的。”
黎夏顺着爷爷的手指看过去,右上角有一簇黄白夹杂的小花,花朵比其他的都要小,星星点点的在盛放的绿意当中,别有一番美意。
“那我就负责这一块儿吧。”
“好。”爷爷答到,望着黎夏的背影,眼睛泛酸,“下次再来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唉。”
黎夏听到身后的嘀咕声,转头问:“您在跟我说话吗?”
“没有没有,拔你的草去。”
拔了一会儿,黎夏有心想问问黎宏达和自己的关系,一句话在喉咙里上上下下,打了几次腹稿,才终于问出口。
“爷爷,那个……我爸他是怎么看我的?”
黎老爷子手里的动作慢下来,转头看了黎夏一眼,神色有些复杂。
黎夏没想到这一问问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出来,轻咳一声,忙道:“我就是随口一问,爷爷,您只管说,我没什么感觉的,我什么结果都能接受。我就是觉得……觉得……他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
起止是奇怪,简直可以说是不热情,不像亲人,更像是陌生人。
“夏夏,”爷爷朝她招招手,“过来,咱爷孙俩歇会儿坐一坐。”
两人坐在花圃用石头砌起来的矮围墙上,手套上沾着些泥巴,微风徐徐地吹着,倒是有点电影里夏天的感觉了。
还蛮宁静祥和的。
黎夏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扭头看爷爷,他的额头上爬了好多条皱纹,面部肌肉稍稍一动,眼周的皱纹也都显现出来。
这些都显示着,他是一位有着丰富人生体验的老人。
黎夏想听他说些什么。
“夏夏,你喜欢叶章吗?”
黎夏吓了一跳,没料想到这聊天的主题,变换得这么快。
“爷爷?”
黎老爷子看了她一眼,慈祥的笑容又回来了,“你说心里话,爷爷谁都不说。”向她眨了眨眼睛。
“不喜欢。”黎夏快速说,揪了一把地上的草。
黎老爷子笑得更深了,一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人精人精的。
在一位老者面前说情情爱爱的,黎夏总觉得别扭,因为黎老爷子既没有拿出家长的风范,跟她分析叶章这个人,也没有像一个长者一样以过来人的身份传授一些识人的本领。
他反倒像个,像个八卦的老头子。
而且还是胸有成竹的那种小老头。
黎夏被他看耳根子渐渐红了。
“爷爷,你还没有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我爸……跟我是怎么回事?”第一声爸叫出之后,第二声就容易多了。
一想到黎宏达,黎老爷子的脸再次严肃起来。望着远方,老半天没有说话。
“你爸,从前很疼你。”
五个字,透露的信息已经足够。
即使已经有这个预期,从爷爷嘴里得到答案,黎夏心里还是莫名空了一下。
“看出来了。”她淡淡一笑。
“夏夏……”爷爷握住她的手,热量传上来。
黎夏抬头给他一个大大的笑容,“爷爷,我没事。幸好你坦诚地告诉我,这样我就不用有多余的期待了。那样更受伤呢。”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她懂得很深。
“以后有什么打算?”黎老爷子轻拍了两下她的小脑袋,这句话也就是随口一问,他知道黎夏接下来会去哪儿,那个人是不会放任她自由的不是吗。
他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夏夏,在爷爷身边,没有人能欺负到你。”
黎夏拥抱了他一下,“爷爷,我知道你最疼我啦!”
这么多天以来,黎夏首次在他面前露出小女儿的情态,黎老爷子的眼睛霎时间有些湿润。
多久了?
“我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家里去。”黎夏打定主意。
“这里也是你的家啊!”
“爷爷,”黎夏笑一笑,“你也看到……他们对我的态度了,我宁愿自己一个人住更好些呢。”更何况她还有很多谜题要解开,在这里什么信息都得不到。
“爷爷,我以前是什么样儿的?”她以前的性格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她的房间像是被人大清理一番,关于她生活细节的东西都没有?她的朋友们呢?她们找不大她不会着急吗?
一双满含着希冀的双眼望上来,黎老爷子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
说还是不说?
前几天那个人刚打过电话,让黎家人不要提起黎夏的过去,也不要透露任何信息。以前他并没有强调过这一点。问及原因,他只简单地说跟治疗有关。再多的信息就没有了。
两个声音在他脑海里激烈地碰撞。
最终,他轻抚黎夏的脑袋,眼光有些躲闪,说:“夏夏,你以前也很少呆在家里,什么都不跟家里人说,我们都不太了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