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落荒而逃后,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在此期间,他们再没有聊起这个话题。
那一天,林溪对白空的问题没有作答,愣了几秒后,找了个上洗手间的借口,逃了出来。
等他回去的时候,白空没有再提起关于梦想的话题,昏昏沉沉的样子随时都有睡着的可能。
他一如既往的装好便当,将白空送到教室,下午的时候又接了回来,中间的对话也少的可怜。
本来,白空就不怎么说话,偶尔来个突然袭击什么的,但也都很快就结束了。再加上,这一天,林溪非常的烦躁,对白空偶尔莫名其妙的发言少了吐槽的兴趣,这之间的交流就变得更少了。
在这之后,林溪和白空之间的相处仍旧是照顾与被照顾的关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林溪却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至少对他来说。
原本林溪一直以为,白空是不需要努力就可以站到巨人肩膀上的那类人,毕竟她的画工真的太厉害了。
在后来的一天晚上,他才发现,原来白空有的不仅仅是天赋,而是坚持努力下去的毅力。
超常时间的专注度,永远不知疲倦的挥笔练习,如果让号称努力的人来体验一番,估计都会被这高强度的、无聊的工作所吓退。
有天赋的人并不足为惧,真正令人畏惧与敬重的是比普通人更努力的天才,而白空无异于就是这样的人。
至于林溪为什么会知道,则源于那天被白空问了梦想后的夜晚。
林溪的梦想是什么,说老实话他也不知道,所以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面对白空的问题,他下意识的选择了逃跑。
可,直击灵魂的拷问,又怎会轻易的让他逃走。
那一整天,虽然表面上他和平时没有两样,但内心早已翻起了滔天巨浪,无论他在做什么,白空的话都会在大脑里响起,如影随形。
他一直以为自己终于挣脱了上辈子的牢笼,结果到头来却发现,他一直在原地踏步。
或许是来到这里之后,与之前完全不同的生活节奏和氛围,让他误以为他已经有所改变了,却不曾想,白空的一句话就让他回到了最初,不,或许他自己也是有所察觉的,只是不想承认,假装已经在改变。
这样想来,真是有点搞笑——他。
迷迷糊糊中他睡了过去,在梦中,成人礼上发生的一切,以及之后的生活不断反复的上演。最后,画面停在了他小时候看的一部动画上,当他正想看清楚画面的时候,却不想,他醒了——被尿憋醒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梦到那段被自己尘封的记忆——这段对他来说,一点都不美好的回忆。
当时,做完作业的他,感觉有点无聊,就打开了电视,调到了动画频道。屏幕中的每一个画面对他来说,都是非常新奇的存在,就在他完全沉浸在其中的时候,爸爸妈妈回来了,不仅关掉了电视,还对他进行了一番长达两个小时说教。也是从那之后,他不再去触碰父母安排之外的东西,开始按照他们的想法去生活,一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
他叹息了一声。
这声叹息包含了太多的东西在里面。
他看了看表,才凌晨三点多,距离起床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他走出房间,向洗手间走去,解决完生理大事后,头脑也清醒了很多。望着镜子中瘦了点的自己,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太大的欢喜,反而多了份惆怅,如果减掉了身上的这层肥肉,也补上了学分问题,差不多也到毕业的时间了,而自己却对将来要走的路依旧一无所知,难道又要像上一辈子一样,要不找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要不接原身父亲的班,要不继续创业,可这些真的是自己想要做的吗?
如果最终自己还是选择了这样,那当初做出的选择又有何意义。
这一刻,他迷茫了。
不知道在洗手间呆了多久的他,终于打开了门。
却不想,白空正一脸惺忪的站在门口,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
“那个,白空小姐,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等林溪说完,才发现自己问了一个多奇葩的问题,既然在洗手间门口,那还能是什么。
“……洗漱……”
“怎么这个点了才洗漱”,这不能怪他好奇,因为现在真的已经很晚了,再没多久天可就亮了啊,这个点上来洗漱是在搞什么啊。
“……画画……”
“难道你一直画漫画画到这个点?”,对于白空的回答,林溪有点讶异。
“嗯”,近乎到没有的微弱声音,证实了林溪的猜想。
看着白空现在的样子,林溪突然间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每天白空都是一副睡不醒的状态,这不仅仅是在早晨喊她起床,还有在去学校的路上,回来的时候,白空有时候走着都会睡着。有一次,因为出门太急,忘记带便当,中午害怕白空出新状况,他下课之后特地去买了白空爱吃的炸虾,和她一起用午餐。谁知道,在吃到一半的时候,白空突然不动了,吓得他差点灵魂出窍,结果呢,最后发现是睡着了,这一发现真是让他苦笑不得。
“你每天都画这么晚吗”,林溪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想法,开口问道。
白空点了点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看着消失在门背后的身影,林溪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其实在他问之前,基本上已经确定了,可为什么还要再问一次,或许是心存侥幸的想要证实点什么吧。
可到底要证实什么呢?难道说被否定了他会为此开心吗?还是说被肯定了表达自己的震撼吗?
“我这是怎么了?”,林溪嘲讽的笑了笑,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一夜,他没有再睡。
也没有在想什么关于梦想、关于人生的问题,只是呆呆的坐着。
说白了,他还真是一个空洞的人啊。
为假装的努力,为毫无实质的改变,沾沾自喜。
可最终卸下包装的自己,仍旧是由毫无意义的分子组合而成的行尸走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