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之际,真绪开口了:“襄陵一派向来隐秘,陆姑娘却得到垂青,想必有过人之处,不知可否请教一番?”
昭阳微微一笑:“如何请教?”
真绪笑道:“我身为男子,又年长于你,大打出手着实难堪,不如以这花厅之花为题,你我各选一株,放在大厅两侧,先拿到对方花朵之人获胜,如何?”
昭阳道:“如此探花我倒还未试过,那就请道长赐教了。”
真绪选了一盆百合,放在花厅东侧,挥手结界。昭阳也选了一盆百合置于西侧,真绪见状一笑:“陆姑娘果真直爽。”
双方行礼致意后,真绪便以攻为守,身法极快地掠至西侧百合之处,谁知昭阳也仅攻不守,翩然落到东侧百合之前。烈阳叫道:“真绪道长,你这不是欺负陆姑娘么?”
昭阳微微一笑,原来真绪用了奇特的术法,将水之灵气织在结界之上,是以这结界不仅阻挡反弹入侵者,还能主动攻击。昭阳笑道:“原来道长出自淮阳一派,难怪水灵之术驾驭得如此纯熟。”
可东侧百合之前,真绪的脸色亦变了,昭阳设置的结界竟然也使用了水。本来这水也没什么好怕的,他一向善驭水,但很快他发现,这结界不仅使用了水,亦调用了风力、植物灵气、甚至殿中诸人的灵气,最令他惊讶的是,这里面却没有一丝灵力来自于昭阳身上。
真绪尝试着抽出水之力,但这些凝聚起来的灵气就像自发地形成结界一样,密不可分,牢不可破。
在他沉思之际,他感应到自己的结界破了。
那些被他当成攻防神兵的水之灵气,聚成结界时尚且受他控制,但分散力量抵抗入侵者的时候,结界刹那间便破了。
他心知发生了什么,众人却对昭阳那一手化暗箭为雨露的法术惊叹不已。
真绪回到殿前,道:“多谢仙友赐教。”
昭阳回礼道:“道长礼让,昭阳不敢当。”
真绪却又说道:“襄陵果然不愧是人族第一道派,只怕这大厅之上,只有沛林老先生都能与之一战了。”
烈阳眼中一闪,笑道:“真绪兄都如此说了,怕是只有沛林老先生能够为我们几位挣一个面子了。”
沛林闻言,冷喝一声道:“我一个糟老头子,可不像真绪那样怜香惜玉,请陆姑娘直接赐教吧。”
话毕沛林飞身到了大厅中央,众人施法腾出一片空地,沛林一甩拂尘,便凌厉地攻向昭阳额头,直取眉心。昭阳并不迎接这招强攻,闪身轻盈避开。沛林一击未中,探手袭向昭阳身侧,身法之快、招式之凌厉,确实非常人可比。
可昭阳却只是躲,并不出手攻击他。昭阳躲避之间,也不忘瞥了瞥座上那些饮茶观战的几人。烈阳、真绪面上虽谈笑自若,却紧紧盯着沛林的一招一式,嘉宴淡然看着,不露声色。昭阳心中有了计较,正待停止这场比试,却看见坐于正中的唐辙,一脸怪异神色。唐轩在一边,焦急之色尽显。
见昭阳看过来,唐辙的目光与她隔空对上。刹那间她便知道唐辙的想法,未及他开口,昭阳便从沛林身侧擦过,翩然落在大厅之中。
这快如闪电的攻守较量便戛然而止了。
沛林在原地僵了片刻,转身走到昭阳身侧,神色复杂难言。
她的手上,握着一小簇兽毛。那兽毛正是沛林手上的拂尘脱落的。
修道者多有法器,拂尘便是沛林的法器。而昭阳不仅能徒手接触他的法器,甚至仅用一手就将法器分开来。此等法术绝非寻常道人所有,沛林不得不服。
众人皆看到了昭阳手中的兽毛,心知她是手下留情了。
沛林深吸一口气,谢礼道:“多谢保留法器之恩。”
昭阳亦回礼:“你我不过切磋,是昭阳失礼了,老先生莫怪。”
座上那本要喝止比试的唐辙见这突发的一幕,正待组织语言,却见那原本似乎不堪重击的小姑娘,抬头对他一笑。这嫣然一笑,在座众人皆看到了,连唐辙也看呆了去。
国色天姿是她,道法诡谲亦是她;巧笑倩兮是她,不动凡心亦是她。唐辙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着纨绔调笑之词,却已无调笑之意:“诸位法师可别故意礼让,让皇上知道了,只怕误了诸位的差事。”
昭阳、沛林各自落座。唐轩忍了许久,终于看不得兄长这样欺负人:“陆姑娘道法奇绝,不同凡人,未必落后于几位法师。”
真绪拱手道:“世子殿下有所不知,这位陆姑娘的道法确实在我们几位之上。”
昭阳道:“道长出身淮阳,水灵之术运用得亦是无人能及。”
真绪却道:“真绪虽懂驭水,却不及陆姑娘分毫。”
昭阳并不藏私:“众所周知,淮阳有灵水一门,取水培育水灵,以水灵为法器,以水施法乃是当今道法一绝。不过,我驭水却不用法器,仅凭双手而已。”
烈阳疑道:“不用法器?”
真绪双眸一动,惊道:“原来陆姑娘出自素方一门!”
嘉宴放下茶盏,接话道:“素方一门鲜少入世,想不到我等竟然有缘一见。”
沛林道:“即使如此,想必陆姑娘有要事在身。”
昭阳顿了顿,笑道:“不过回家探亲罢了,并无要事。”
唐辙带着昭阳出了华章宫后,众人各有思虑。
沛林道:“皇上这是何意?”
烈阳道:“降妖除魔向来能者居之,想必皇上是要揽尽天下道者,为君分忧。”
嘉宴摇头道:“就算皇上有此心,陆姑娘也绝不会是事君之人。”
烈阳问道:“何以见得?”
嘉宴道:“各位可还记得,陆昭阳那一笑?”
此言一出,真绪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你我皆不如嘉宴兄体察入微啊。”
沛林问:“你是说,那陆昭阳与世子爷关系非同一般?”
嘉宴道:“此事何须你我猜测,恐怕宫内宫外无人不知。”
烈阳惊道:“莫非她就是陆清远带回来的女儿?”
真绪抚掌道:“传言陆家与恭亲王家曾定姻亲,如若双方有意,陆昭阳便是王府世子妃了。”
此言一出,四座俱寂。
皇家向来不问修道之事,若是有了这样一位厉害的皇家儿媳,整个人族的势力布局也许就要改写。
华章宫中诸人五味杂陈,殿外三人亦气氛古怪。
唐轩不知该气自己兄长如此过分,还是气陆昭阳不通人事。大殿之上,唐辙将她作为制衡法师的棋子,言语之中诸多怀疑,可她竟然还对他那样一笑。唐轩暗恨兄长此举,可毕竟他是自己的兄长,他也不能当着陆昭阳的面戳穿唐辙。
可这二人却像无视了他的存在一般,昭阳迎着唐辙探究的目光,道:“你想问我什么?”
唐辙道:“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昭阳思索了一下:“此四人各自制衡,暂无大乱。不过,请你转告皇上,小心此四人别有用心,尤其提防沛林。”
唐辙问道:“为什么是沛林,不是嘉宴?”
昭阳微微一笑:“嘉宴固然深藏不露,但他出身正派,而沛林却非人族。”
唐辙一颤:“你是说,他是妖族?”
昭阳点头。
唐辙将她看了又看,终于叹口气:“好,我定会转告。”
他欲言又止:“今日,我并非有意为难你。”
昭阳笑道:“我知道。”她看着唐辙难以启齿的模样,又开口道:“日后你若有什么不解,可以来问我。”
她神色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是说,任何不解。你明白吗?”
唐辙怔怔然,却还是点了点头。
这两人失神之际,唐轩不知从哪找来了一只小鸟。那小鸟通体雪白,竟也不怕人,乖乖地停在唐轩手心,唐轩走过来,正待献宝,那鸟儿却自发地越过兄弟二人向陆昭阳飞过来,昭阳抬手,它便停在她的手指上。
昭阳看着手上圆润乖巧的白鸟,似乎微微一笑,可不过眨眼间,那白鸟便如同水雾一般散开去了。
唐轩惊讶道:“这是法术么?”
昭阳笑道:“是化形之术。”
唐轩见她并无不快,心里总算释然一些,还未说笑几句,那边皇上派人传召,昭阳回到陆明远身边,跟着她名义上的父亲出了宫去。
回府的路上,陆明远煞有兴致地打听道:“小世子可曾向你示好?”
陆昭阳摇头笑道:“不曾。”
陆明不信,连连追问道:“你瞧这小王爷如何?”
昭阳道:“我接近他自有道理,你就不必瞎操心了。”
陆明远悻悻然摸摸鼻子,叹道:“可惜了人家凡胎肉体、一颗真心,可不知你竟如此冷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