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明宫紫宸殿
殿门口这时候跪伏着十几个瑟瑟发抖的內侍和宫女,寝宫之内灯火通明将天色微明下的整个紫宸殿照耀的恍如白昼,鱼承恩和另一个大太监模样的內侍正跪在地上给仁宗皇帝李纯回话,这个时候的李纯脸色狰狞满眼血色,只穿着一件贴身明黄的内衣大马金刀的坐在床榻边上听着两个大太监的回话,看样子就是刚刚从睡梦中惊醒,面前的地面上则破碎了一只青瓷茶盏,粉碎的瓷片和茶水一片狼藉。
“....行刺的人应该不超过四十人,看手法应该是江湖上一些刺客杀手,南宫蒲的手下率先发现了杀手的刺杀然后双方开始交手,刺客纵火点燃了村子导致一片混乱,而后村子里刚刚集中起来准备上番的十几名府兵发现情况出手干预,之后朔方军的亲兵人马和府兵联手剿灭了行刺的刺客,没有发现有人逃脱。南宫蒲手下亲兵战死四人重伤两人,府兵无人伤亡。这事情发生在一个时辰之前,因为是飞鸽传书,其他细节尚无从得知....”一个大太监模样的內侍恭敬的低声回话,这个时候白净无须的脸上已经是冷汗直流,说完这话把额头紧紧贴在地上不敢抬头。
过了好一会儿,仁宗李纯才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京畿重地...被一群江湖杀手伏击刺杀军中大将....真是好的很呐....”他眼睛里发出的森冷目光几乎把眼前这个大太监和鱼承恩刺个透心凉:“.....这次是军中将帅,下一次是不是让人杀到朕的大明宫里来?嗯?”
这话简直就是诛心之言了,这下连鱼承恩都战战兢兢的以头叩地嘴里连呼“仆罪该万死”,另一个大太监这会已经吓得几乎瘫倒在地如同烂泥了。
李纯在寝宫里光着脚走来走去,完全顾不上帝王风范,他焦躁的样子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内枢密院,都水监。这些年朕不遗余力的大加栽培,就是让你们能够随时随地监察不臣、侦缉天下。可这些年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嗯?朔方和河东几乎铁板一块针扎不进水泼不入,你们说是因为他们两家任用私人一手遮天。吐蕃吐谷浑大非川一战你们对吐蕃军情所知寥寥,你们说是吐蕃地势险要军情传递困难。西域这些年蠢蠢欲动你们束手无策,又说是因为西域遥远诸多国家势力交错难以辨析.....呵呵呵....这样一来内枢密院和都水监到底能做些什么?一直靡费国帑尸位素餐不如早些裁撤的好!”
李纯这个时候简直觉得就像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一般让他满心惊惧,长安城是帝国中枢可以说应该是整个帝国最安全的地方,而就在这京畿重地竟然有人敢聚集大群刺客就在他这个堂堂万民之主的眼皮子底下刺杀军中将领。
虽然说他一心对付朔方和河东,但是并不代表他就容忍除他之外的其他人动这个脑子。制裁一方诸侯诛杀军中重将,这个是帝王才有的权利,无论对方采取这个行动的动机和结果如何,那都是对他这个君王权威的最大蔑视,这个事情已经和刺杀对象是谁、刺杀结果如何没有关系了,事情的性质已经上升到了对皇权的挑战,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怒火爆发出来了,但是事情总要继续下去,虽然说他对内枢密院和都水监的无能非常不满,但是裁撤之类的话也只能是说说而已,倘若真的把这两个负责侦缉内外情报的特务组织裁撤,那他这个皇帝也就成了真正的睁眼瞎和摆设了。
“南宫蒲和南宫胜的女儿怎么样?”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问道
那个瘫倒在地的大太监如蒙大赦,他心理清楚,只要皇帝开口问这话没有直接把自己拖下去杖毙,就说明事情还不至于到最坏的结果,自己就还有机会活命。他赶紧回话:“传来的消息没有提到,不过想来定是没有事情的。消息上只说了兵卒的伤亡,却半个字没有说南宫蒲和南宫永琰,按照惯例自然是没有受到伤害.....”然后生怕李纯再次发火,又赶紧补充:“仆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飞鸽传书进行确认,而后派出都水监麾下五十名采风使立即赶赴终南山进行保护和勘察了。”
听到这话李纯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然后转而对鱼承恩吩咐:“你马上亲自命令内枢密院派出所有在京的内枢密使,仔细打探京畿周边所有的江湖势力和朝中各大文武官员的动向。另外谕旨千牛卫,令右千牛卫大将军、内卫府大阁领白常率领千牛备身两百名前去接应南宫蒲回京。”说道这里他又顿了顿:“着重探查一下监门卫大将军李德近日的动向,看看他府上最近都有什么人进出京畿传递消息....至于宫里么...”他再撇了一眼另一个大太监转了话头:“蒯尽忠,你先下去让你的都水监全力搜集朔方和河东的动静,看看他们近期会有什么异动”
都水监监正蒯尽忠暗暗擦了下脸上的冷汗,知道这回终于逃出升天了:“喏,仆一定竭尽全力看好朔方和河东。”然后再次叩首:“仆告退”说完之后也不敢起身,就这么倒退着快速的爬出了寝宫内堂。
看到蒯尽忠出去以后,李纯挥手示意鱼承恩靠近点,鱼承恩也赶紧爬到李纯脚边上恭听吩咐。
李纯低声吩咐:“除了李德府上....伏波侯皇甫信那里也不能放松。谁也不知道这事情里皇甫家有没有参和在里面,至于宫里么...”他迟疑了一下又说道:“你多让手下內侍宫女留意太后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他话说的很隐晦,可是侍奉多年的鱼承恩则心领神会:“仆知道怎么做了,圣人宽心”然后似乎有什么想说的鱼承恩又开口:“圣人,有句话仆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嗯?”李纯皱了下眉头,他对自己这个贴身內侍首领很是了解,鱼承恩用这种措辞说出来的话必定是牵扯到很多皇家隐私。他想了一想吩咐:“有什么话就说,朕自会斟酌”
余承恩听到这话,赶紧磕了一下头,又再次压低声音吞吞吐吐的说:“回禀圣人,其实这皇宫大内各位娘娘身边都有自己的人手,仆就算是陛下身边的人也总是皇家的奴仆....很多事情仆也只能竭尽全力,但是毕竟尊卑有别....若是想弄清楚宫里的事情...尤其是太后娘娘那里...仆的拙见,是不是禀告一下老祖宗....?”他的话有些杂乱无章不是很清楚,但是李纯听到后却完全搞懂了他的意思。
李纯再次负手踱步在寝宫内思考了一阵,好像内心在纠结着很重要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停下脚步对鱼承恩说:“你且办好你份内的事情,此事朕今日去祖母那里问安的时候禀报一下。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本来就该安享奉养不被琐事搅扰,如今还要劳动她老人家动问这样的俗事实在是子孙有亏孝道。虽然朕不忍打扰她老人家的静养,但是事关重大,只能叨扰她老人家了,这不孝的罪名朕来背负就是了”
“喏。陛下仁孝天下尽知,此事乃陛下心忧社稷,想必老祖宗也不忍责怪”鱼承恩赶紧奉承如潮。
皇帝挥手让鱼承恩退了下去,虽然他刚才嘴上说的很简单,但是其实直到现在他的心里仍然对于跟太皇太后提这件事很有顾虑。天下人只知道当今太皇太后历经四朝,德高望重母仪天下,朝中百官只知道这位太皇太后慈祥仁爱不涉朝政,可只有李纯自己才真正清楚,自己的这位亲祖母可不是仅仅只是个疼爱儿孙呵护晚辈的慈祥老太太....
“皇帝不好当啊...”他心中隐隐的感叹着。
秦续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呆呆的已经坐了半天了,这里就是昨天下午他对着一群小伙伴发号施令的那个地方。今天这里空荡荡的面前一个孩子都没有,只有秦忘默默的站在后面陪着他一言不发。秦续就这么傻愣愣的看着涝河的河水从面前流过,往日神采飞扬的眼神中死寂一片,隐隐的只有一丝血红在眼底深处逐渐放大...
昨天半夜,睡的正香甜的秦续突然被一阵隐约传来的嘈杂惊醒了,他才刚刚迷糊的爬起来准备下床看看究竟,就发现秦忘已经推门进来并且快速的帮他套好了外衫。父子两个人走到院子里远远看去村子里火光冲天并且伴随着隐隐传来的厮杀之声,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的秦续当时就有些发傻,而牵着他的秦忘却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脸色铁青。秦忘对儿子说:“村子里应该是有大队人马厮杀,这火光冲天的一定村子里的房舍被人点燃了。这么大的动静不会是普通歹人进村行窃,一定是发生了很重大的事情。咱们过去看一下。”
秦续有些惊恐的对秦忘说:“爹,这附近又没有山贼难道北方胡人打过来了?”秦忘摇摇头安抚他:“这里京畿重地离北境遥远,不可能是突厥或者柔然。一定是有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村子里还有十几个武备齐整集中起来准备上番的府兵,其他还有一些虽然没有上番但是也滞留在家的其他府兵老卒。情况应该不至于太糟糕,只不过这火....”他犹豫的看看儿子,然后还是下了决心:“咱们去看看,可能能搭把手。你紧紧的跟着爹就好....”秦续乖巧的点点头,紧紧的拉着秦忘的手,父子两人就出了院子向着通往村子的小路走去。
走出不到半里地,两人刚刚转出小竹林,突然之间两道黑影就气势汹汹的迎面扑来。秦续顿时就被吓的不轻,秦忘本来就对半夜里竟然有人对村子里的普通乡邻痛下杀手火冒三丈,此时心中已经是杀意盎然了,这下刚转出林子就碰见有人出手偷袭自然毫不留手。先是直接踢飞一节路边上的竹竿把当先一人穿的透心凉钉在地上,然后左腿横扫踢出直接把后面一个人踢断腰椎摔进了竹林。须臾之间连毙两人的秦忘看见倒霉的洪城闻正掉头逃跑,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直接依法炮制,踢出刚才两人掉落地上的长刀把二十步开外的洪城闻直接当胸穿透飞了出去...可怜的洪城闻,直到死也没弄清楚自己遭遇到了什么,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