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中
秦忘负手而立站在一处瀑布边的岩石上,这个瀑布位于一处断崖之上。面前有一处湖泊,湖泊三面都是树林环抱,一眼望去草深林密非常隐蔽。断崖之上乃是涝河的支流,涝河水顺着断崖流淌下来把这里冲击成一个方圆近半里的天然湖泊。这里位于秦家小院以北的终南山里面,离山下的村子已经约有将近十里左右了,虽然距离算不上很远,但是由于这里的位置和前往终南山深处的小路方向相悖所以人迹罕至,也不知道秦忘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秦忘静静的看着瀑布下的水面,那里被瀑布的水流激荡的水花翻涌,白花花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可是秦忘就是这么死死的盯着一语不发,眼睛里稍稍带着一些紧张....
......秦续这个时候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正被里外两股气息撞击的几乎要爆炸了,他这个时候正坐在瀑布下的湖水里,这里离水面只有不到一丈的距离,头顶上就是飞流直下二十多丈的巨大瀑布。秦续盘腿坐在水下的一处硕大无比的岩石顶端,这里似乎因为常年被水流冲击,坚硬的岩石顶端被硬生生冲出了一个方圆七八尺深达五尺的石坑,他这个时候就在这个坑底打坐,不停地利用秦忘所教授的吐纳之法调动全身的内息抗击着头顶瀑布泰山压顶般的巨大力量。
昨日,秦忘带着儿子在秦家小院地下的巨大洞窟中详谈了很久,从秦忘的话中秦续知道了很多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从来没敢想过的秦家旧事、天下秘闻,从这个时候开始秦续就和以往的舒适惬意游手好闲彻底告别了。
秦忘告诉儿子,既然决定开始习武,那么从现在开始他每天所有的时间除了吃饭休息就只剩下了习武学艺,因为修炼武艺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尤其高深的武学一旦开始就没法停下,否则在武学一道就永远再无出头之日。
秦续现在需要做的事情说起来是很简单的,但是若是让普通人听到怕是会觉得是天方夜谭——那就是每天在瀑布下的岩石上用吐纳之法打坐半个时辰。
这些年以来,秦续一直按照秦忘教授的吐纳之法在药水桶里打坐修炼内息,每次都要持续将近两炷香的时间,算起来若是只简单的在水底打坐,按照现在秦续的能力勉力坚持也未尝不能做到,可是他现在需要的是在这湖水底下硬生生顶着头上飞流直下二十多丈高度的瀑布打坐练息,这种练法在普通人看来完全就和自杀无异了。
“高深的武学你以为是街边的菘菜一般稀松平常么?没有非常手段如何有过人能力?秦家的武学自然和别人不同,自己的选择死也要继续走下去,你若是连这个都撑不过.....不若还是继续混吃等死过完这辈子罢。”
此刻秦续的脑子里突然浮现之前秦忘的话,那个平时一向轻言温语的爹难得一见的用着无比冷酷的话语告诫着自己的儿子,这种前后天差地别的反差让秦续的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悸,这时候的他似乎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之前爹总是说他吃不了练武的苦了。
“不行,我得坚持住。既然秦家人都是这么练出来的没理由我不行,若是不能拥有非常的手段,终有一日也许就会像小灵一样轻易被人杀死.....这绝对不是我想要的!”
秦续这个时候紧紧的闭着眼睛,他的脑中全是小灵那沾满血污的小脸。想到小灵的死秦续瞬间觉得体内那股被压迫的即将崩溃的内息似乎壮大了不少,立刻就把透顶而下几乎把他压碎的力量又往上顶了一些。
时间在慢慢的流逝,体内的内息渐渐衰弱,秦续顽强的抗争着不让它因为外力而溃散,两股力量的激烈交集撕扯着他的七经八脉,这个时候他的口鼻之中已经开始慢慢有血丝渗出...
秦忘估摸了一下时间,然后腾身跃起穿过三丈多远的距离整个人直接扎进了瀑布下面的湖水之中,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他手里拎着秦续直接从水下窜上了半空然后身形略转就落在刚才站立的岩石之上。秦忘把儿子放在石头上然后让他盘腿坐下,接着伸手轻轻搁置在秦续的头顶,开始帮他缓缓的引导身体里的内息,须臾之间秦续立刻就觉得之前犹如已经衰弱至极的内息又开始被引导着在体内游走,渐渐的又恢复了之前的充盈,隐隐之间还似乎更加活跃了。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秦忘拿开手又对秦续说:“你自己调动内息顺着刚才引导的顺序慢慢把它充实进各个经脉,以后你运气练息就按照刚才的方法来,爹只引导这一次,以后就靠你自己慢慢练习仔细体会,这些事情爹是没有办法帮你完成的。”说完他也自己盘腿坐在秦续的对面一边吐纳调息一边观察着秦续练功。
日头渐渐的开始向着山的西面落下了,父子两个人也各自做完了功课。秦忘对睁开眼睛的秦续说:“以气御武的根基就是内息的修炼,其他招式的练习都必须基于这个基础。以力御武其实自小锻炼筋骨打熬力气也是这个道理,只不过那些人因为没有高明的修炼内息的办法所以才不得不靠力气的增长来提高武力。从今天起你每天都需要在这水里坚持修炼半个时辰,然后上来以后再按照刚才的方法引导内息充实经脉。这只是个开始,爹要求你必须在三个月之后达到能在水里修炼一个时辰,然后是一个半时辰、两个时辰.....三年之内你能达到三个时辰了,爹再正式开始传授你的武艺,这段时间里药水澡三天一次仍然要坚持。”
“爹,你以前也是这么修炼的?”秦续很好奇的问着秦忘。
秦忘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看了一眼秦续说:“当年爹修习武艺的时候你太爷爷还在世,他本来也已经开始创建新的修习法门了,可是当时还并不完善。那个时候这种内息还没有现在这么有效,所以在湖水之中刚开始只能坚持两炷香,所以你太爷爷不得不再用别的方法加以辅助....”想到这里秦忘突然似乎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脸上有些不自然。
秦续看到了秦忘的表情,他好奇的问道:“爹,你干嘛这个表情?难道太爷爷的办法很厉害?”
秦忘眼皮跳了一跳,似乎不想提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这都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还是别问了,莫非你想也接受那种训练?”他看着秦续不置可否的表情似乎有些恼怒,牙一咬就对儿子喝道:“.....每天除了这样修炼内息,剩下的训练就是被你大父揍满一个时辰,可以用尽办法抵抗甚至逃跑,只要你能熬过一个时辰!”然后他眼睛一瞪:“要不你也试试每天被我揍满一个时辰?刚开始只用三成功力就行。我当年也是这待遇!这是你太爷爷的理论,没学打人先学挨打.....
”
秦续听到这话顿时吓的小脸发白浑身战栗,赶紧摇头:“....不了不了,不劳烦爹了。现在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秦忘轻轻哼了一声,似乎对于儿子没有选择传统教育方式很是不满意。
“行了,时间不早了,回去稍事歇息吃完饭食爹开始教授你兵法谋略”
看着大惑不解的秦续,秦忘又哼了一声:“你以为秦家先人当年被始皇帝引为心腹大将只是因为会些高深的杀人手段么?如果是那样的话最多只能成为皇帝手里杀人的武器,并不足以委以重任。况且秦家武学最高深地方其实并不是练息之法和杀人手段,而是以兵法谋略为魂魄以内功技击之法为躯体,这两者相互结合才是秦家武学的精髓之法。有了这个基础才能感悟天地参详万物进阶悟道,这就是为什么我秦家连续两代人都能以武入道达到武学最高境界的根本原因。”
“爹,当年太爷爷入了武道之后到底有多厉害?”秦续好奇的问秦忘。
秦忘摇摇头:“这个爹也没见过,其实爹几乎没见过你太爷爷出手。很多事情都是你大父后来告诉爹的,据你大父说....”秦忘顿了一顿似乎还有些犹豫,最后还是说道:“你大父亲眼看见你太爷爷以一己之力杀退圣唐太祖李炎亲率的八千精骑,不仅当场救下一个人最后还全身而退....”说完这话,秦忘也一副悠然神往的模样,虽然没有亲眼看见,但是这想来也必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精彩战斗,这应该就是所有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终极梦想吧。
秦续听到秦忘的形容也是一副痴迷的模样,这个时候以往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所说的那些名将高手再也不是他心向往之的英雄豪杰了,身为堂堂大丈夫一人之力杀退八千精骑...这该是何等热血澎湃的景象呐....
秦忘回过神来,看看陷入遐想之中的儿子呵呵一笑,不管怎么样这个孩子总算不再沉迷于那些演义话本里的虚构故事了:“好了,该回去了。这些事以后爹慢慢告诉你”说完这话他拉起秦续:“回去的时候还是刚才的方法调动内息,学着爹的样子你先开始练最基本的轻功身法。”
秦续紧紧的跟着秦忘提气狂奔,一边疾奔秦忘一边提醒:“内息要稳住,把气息稳定在腰腹之间,下盘放柔和,重心放在身体上部,膝盖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僵硬,快提膝盖轻落脚尖,脚尖落地之时快速聚拢腰腹之间的内息....”秦续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内息不稳,他学着秦忘的动作默念着要诀,脚下越来越快....这个时候他似乎感到自己有一种在水中游水的感觉,随着脚尖轻点地面整个人被内息带着漂浮在地面之上,很轻松的一步掠过一丈多远。随着动作越来越标准运气要诀也越来越熟练,秦续感到自己的速度越发快了,耳边的风声也开始尖锐起来。
一路疾奔下来,原本需要走大半个时辰的距离父子两个人只花了一柱半香的时间就跑完了,眼看着自己家的小院子渐渐的近了,秦续心中越来越兴奋。今天的习武经历似乎标志着他从此迈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虽然仍然只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但是从今天开始他的人生再也不会平淡无味,而是注定波澜壮阔精彩纷呈....突然之间他下意识的发出一阵清脆的长啸....恍如雏鹰初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