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阳已经上升到中空。阳光从窗户的空隙中穿透而进,照得宗政木槿身上有些发热,一想起下午还有剑术课便不禁有些头疼。先帝留下的那帮老顽固天天叨叨叨地惹人心烦。今日剑术课是黎道毅教授。虽说他只是左丞相,早年却是击退匈奴的领兵元帅。战功也是无可挑剔的。
她满腹心事地走出阁外负手而立,望着深秋的海棠入了神。东捷式和站在她身后,也不禁为她现在的境况哀叹:“爷爷说的没错,当今他只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此后在她的身侧会有一人为她挡下无数刺刀利箭。
“媛嫔可能为后吗?”宗政木槿没来由地一问。
东捷式和清冽的声音响起:“贤者为后。”
“贤者。贤者也是可以装扮出来的。”转身看向他的眸,想从中探寻什么。“这天下又有谁不是心口不一的呢?”
“皇上智略,恕臣愚钝。”跪下问罪。
“朕知道你心中定然明白,不然东捷靖旻老将军也不会选你做伴读。”她迎光而立,瘦挺的身躯使她显得高大,不可逾恕。“朕也不想拐弯抹角。既然已决定做朕的伴读,便明白你和朕才是一体的,东捷氏与你再无任何瓜葛。朕要你做的任何事,只有服从。‘忠心’二字便是你终身的宿命。明白吗?”
“臣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敢跨进这宫门的啊?
宗政木槿低眼看着趴跪在地的他,心中说着:“东捷靖旻老将军竟要让你一族全部身先士卒。即使这样黎氏就能垮台倒下吗?是谁在异想天开啊?”
“皇上,太后娘娘有请。”黎颜身侧的贴身宫女——殊史巧步而来。她容貌美好,身形也是别致。黎颜当初选她也是有所打算的。
宗政木槿还没回身,指安就先开了口:“皇上批折子到现在还没用午膳,太后娘娘那儿怕是要晚些了。”
“太后娘娘说在玉竹楼等皇上。”殊史全然不理指安。
指安刚想开口就被打断了:“带路。”宗政木槿便先走去。东捷式和连忙起身跟着他们一道。
到了玉竹楼,去了翠风亭却不见太后人影,只留有两杯热茶在此。
“哼!”宗政木槿轻嘲:“黎颜你总是变着法儿地戏弄朕啊!”
几人都站在她的身后不敢说话。她拿起面前的那杯热茶一饮而尽。
一位婢女假似匆忙跑来。“皇上,太后娘娘近日偶感风寒,不宜在外受寒,所以便先行回宫。劳请皇上移驾。”
宗政木槿面无表情地把手中的茶杯不轻不重地放下,又拿起另面的一杯热茶递向那位婢女。“赏你了。”
那位婢女手刚触杯壁,宗政木槿便松了手,侧头遗憾道:“朕失手了。”
那婢女慌忙跪下。“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是奴婢,是奴婢失手了!是奴婢失手了!是奴婢辱没了皇恩!”婢女这才失惊,忙措。
“指安。”只叫了一声便离去。东捷式和与殊史随后。
指安自然明白。“送慎刑司,鞭刑。”命两旁太监抓去,自己朝宗政木槿去的方向快步追去。
远处还时不时的传来那婢女发疯似的狂喊。
到了太后寝宫,与平常相仿的热闹。令宗政木槿没想到太皇太后也在。
“参见皇祖母,母后。”
身后几人同声道:“太皇太后万安,太后娘娘金安。”
太皇太后用她那似沧非老的声音开口道:“赐座。”
刚坐下太后就立刻开了口:“让皇上受寒了。不知怎的近日总是忘这儿忘那儿的,看来哀家确实是老了。”一脸慈笑,手中的佛珠一刻也未停下。殊史已在给宗政木槿倒上与翠风亭中一样的热茶,便退到了太后身侧。
“是哀家那婢女冲撞了皇上吗?怎么要罚她去慎刑司?”
宗政木槿的唇才碰到杯口,就顿了顿,即刻又饮下。一股热流直击胃中。
指安回了话:“启禀太后娘娘,是那婢女冲吓了龙驾,皇上便打发去了慎刑司。”
宗政木槿接道:“若是母后想善佛缘,儿臣让人去领回便是。”
黎颜似哀伤道:“阿弥陀佛。不必劳烦皇上了。那婢女自有她的错,受罚也是应当。”
“哀家给皇帝选的伴读如何?”黎静落柔声道。
“皇孙多谢皇祖母厚爱。皇孙定会好好拔练。”
“嗯。请皇帝来是另有他事。太后与哀家商量皇帝即位快九载,膝下却无一子嗣,后宫也是时候添些新人了。再有便是木槿公主的婚事。早年先帝把公主送去塞外,赐封地,年芳现也已有十五,也该有婚配了,便想着让公主回宫瞧瞧,毕竟这儿,才是她的家。”说完便长长吐了一口气。
“皇祖母说的这事儿,皇孙想亲自去边塞接皇妹回宫。”
“不可!皇上你是一国之君,国不可一日无主。”黎颜立刻反驳了去。
黎静落一眸光看向黎颜,黎颜便又开了口:“东捷式和乃东捷靖旻老将军长孙,东捷恒将军长子,想必武功也是不在话下的,他接公主回宫再合适不过了。”
黎静落开口问宗政木槿:“皇上如何作想?”
宗政木槿直勾勾地盯着黎颜,面容谦和道:“既然东捷式和武艺高强,一路护送朕前行又有何不可?此举亦能考验母后举荐的贤才,亦能对得起皇祖母的劳心。”话中已带有稍些怒气。
“那便依皇上吧。”黎颜本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黎静落抢去了话头。
黎颜依旧慈爱面庞示众,黎静落也总是得依她的意思。
两面三刀之人,黎氏皆是!宗政木槿心中愤愤不已。
“既然此事已定,那朕便三日后启程。此次朕微服私巡便好,不宜劳师动众。”已在吃着点心。
“皇帝所言甚是。”黎颜附和着。
“那选秀之事暂缓吧。等皇上回来再定也不迟。”黎静落忙抢话语权。“皇上你说呢?”
微抿了一口茶道:“皇祖母总是周到,朕又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那便好。那便好。”轻声细语道出口去。
“皇孙还有些许折子未批。皇孙便先行告退。”起身行礼,也向黎颜做了个鞠便走了。身后两人也随之而去。
“恭送皇上!”
走在宽敞的宫路上,宗政木槿心中的愤恨又加强了几分,不着目的的乱晃。终在残竹院猛地停下。东捷式和一直紧紧跟随着也定在她身后,而指安倒是还在稍远处赶来。
“朕在这儿先恭贺东捷式和公子不日便会是当朝驸马。”脸上的笑僵着有些抽搐。
黎颜的意思他们再清楚不过,东捷式和又岂会不知呢!
“臣身份低微,配不上公主。”
“配不上?有些人倒是认为你们般配至极啊!”
一顿沉寂……
“指安你去打点好出宫事仪。”指安这才站定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是。”又转身离去。
“朕倒是后悔没早点选你做伴读。”缓步前行,悠悠迈步。“让你早日成为驸马,做黎氏的一枚好棋子。”
东捷式和依旧沉默不语,跟着她到处走。
“庸尹士说得不错。确实不错!”喃喃自语起来。
残竹院中有一条小溪,名为竹喧流。溪的两旁是茂密的竹林清风一吹沙沙作响的竹叶随风舞动,犹如美妙的音乐旋律,动听;又如轻巧的螳螂,欢跳。
宗政木槿在一处石阶上坐下,发呆。东捷式和始终站在她身后。
她一懒,就干脆一躺,浅笑睡去。阳光温热,正巧适合午睡啊。
近黄昏时,几只鸟儿惊飞,弄得竹叶四处摇曳,伴着风声奏出一曲小调。宗政木槿便醒了,侧头一看,他还是直挺着站在那儿,没挪动半分。一个懒腰,一个伸跨,一个背手,回宫去。他还是紧紧跟随着。
宫女来来往往地准备各宫膳食。她倒不急,只要她不回去,她不用膳,他也别想!
宗政木槿上前去截住几位端着点心水果的宫女,拿过两盘糕点,又抓起一大串葡萄吃了起来。
“送去哪个宫的?”随口一问。
“回皇上话,堪台小筑”一宫女回答道。
“堪台小筑?”
“正是,是玲心娘娘的寝宫。”
“善玲心?”
“是。”
宗政木槿带着疑惑满脸吩咐道:“去御膳房重新给那位娘娘送去。”然后便一脸茫然的走开了。
“善玲心?朕何时封过这么一位娘娘啊?”往盘中把葡萄皮和籽吐了又吐。真想不到就在刚才的说话间一盘点心已下肚!
此时指安正向她匆匆赶来。“皇上,该用膳了。”
“朕已经在吃了。”还让他瞧了瞧自己怀中和手中之物。宗政木槿看出他满脸上写着“愁苦”二字,开口说着:“没事。到时去打点一下就好了,她们是不会知道的。就算是知道了,这不是还有朕嘛。朕又不是一摆设。”说话间又把手中另一盘还没怎么动的糕点转身让指安拿着。
“奴才明白。”
宗政木槿又开始吃起葡萄来。“对了,朕后宫封了多少。”把葡萄咽了下去。“嫔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