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清风入,阴雨微微,不见艳阳。
交善的使臣还未归,北江与南温的边境便又开始骚动。
看似嬉闹的炤安城,一望无际的街市,安乐终归只是暂时的。
晚风拂面而来时,仍杂着旧冬的梅香。
“喂,马上要宫禁了,你们要去哪儿?”
许灼在江誉歧身后追着,想劝他不要多管东宫的闲事,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殿下可别忘了,今日是……”
“我知道,秦将军的次女。”
今天是江誉歧迎娶秦羽润的日子,皇帝极为重视,因而安排着日归西山时,遣出羽林郎前去护送。
江誉歧下了晚课,并没有按时回府,而是手捧着一卷傅大学士今日所教的书册入了皇宫,一道行的是许灼。
许灼劝不动这个胆大的倔脾气,只好一路跟他走,并护他安全。
早前便听说太子与秦卫见面频繁,而秦卫掌握兵权,权势顶天,这八竿子都不可能打着的人,已将长女嫁给太子,又怎么会甘愿把二女儿嫁他为妾。
江誉歧和许灼走在皇宫广道上,今晚的宫人似乎比往常少了许多,或许是因为近夜风急,碰上了换班的时候。
偏偏这时候,竟凭空冒出两个黄门,他们一路朝西道跑,拐弯处,正巧被江誉歧逮住。
那两个小黄门被迫回了身,但他们始终低垂着头,似乎极其不愿让面前的人看出自己的面容。
“你们是东宫哪个殿的?”江誉歧把手上的书册丢给许灼,自己抓着领头跑的那个小黄门不放,还招呼着身旁人一起帮忙,“东宫的羽林郎也不过如此,竟能轻易的把两个小黄门放出来。领他们去见太子!”
没等许灼反应,那个被擒的小黄门突然摸出一个钗子,径直地划破了江誉歧的手。
江誉歧因受痛放开了手,让那两个小黄门趁机溜进宫门,眨眼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江誉慎竟闻声走了出来。
江誉歧观望了一番,发现只有江誉慎一人,便立即收了方才的神色,不情愿地对着江誉慎作揖,“皇兄。”
许灼也跟着拜了一下,对这个太子抱有极强的警惕心,往日他在陛下面前对江誉歧的刁难可不在少数。
“今日十七,王弟不应该在府中吗?”
许灼沉默不语,见江誉歧在这个大哥面前,一下便变成了孩子,缩头缩尾顿时失了方才的英气,也难怪平日里总被人当做笑柄。
江誉歧一下便忘了,刚才喊着要和许灼做的事,让许灼将书册掏出来给江誉慎查看,“父皇突然传召,说是询问功课。”
许灼愣了片刻,艰难地将腰间的书册拽出来,却发现书册皱巴不堪,扉页与末页都没了踪迹。
江誉慎看后大笑,走过去一把揽过江誉歧,“既然王弟能来,那就到殿里小叙一杯,你我兄弟,许久不曾对坐而谈。”
许灼顿时皱了眉,心想着:许久不曾对坐而谈?分明从来没有过什么对坐而谈,无事献殷勤,太子绝非善意。
江誉歧自然知道不能轻举妄动,但他仍摆出一副纠结的模样,说:“不,父皇还等我前去,皇兄一人饮吧。”
江誉慎假笑着继续推着江誉歧,一起朝东宫里走,“我还不知你?书册已损,你拿什么给父皇询问,这般不重视书册,定是在撒谎。”
“我……”
江誉歧回头打量了好几次许灼,见他始终低着头不敢说话,只好应了江誉慎的话,随他入殿。
酣畅之后,才发现过了一个多时辰,天已全暗下来。
江誉歧已走不动路,两个小黄门与许灼一起搀着他,宝常与他说话,也只是点头摇头。
宝常送到了东宫门外,自出了殿门之后便一直在寻求时机,也在不断试探江誉歧,以确定他是否清醒。
在一道门的拐弯处,其中的一个小黄门打昏了许灼,并将他拖到了隐蔽处。
宝常突然命另一个小黄门停住脚步,自己凑到江誉歧的耳边,“静王殿下,奴才这就送您回府。”
可半晌才见到江誉歧迷糊地点了点头。
宝常继续带着小黄门向前走,绕了个弯又返回东宫,来到寝殿门口。
门外守卫见是宝常,因而没有做声。
“殿下……到府上了。”
江誉歧猛得睁开两眼,抬头望了望梁间牌匾,险些又栽倒过去。
两个小黄门急忙去扶,却被江誉歧一下推开,就在这时,宝常发现了他手上的伤。
“回去吧……辛苦了,回去……”
宝常瞟了瞟房门,示意那个小黄门推开门引江誉歧入殿。
江誉歧定准了门柱,一头倒了过去,扶着柱子跨进了殿去。
宝常有意大喊一声,“太子回宫!”
江誉歧一听,立马回头,却发现门已被闭上。
再打量殿内模样,根本看不清路,更别提什么陈设。
他知道自己进的还是东宫的屋子,知道这是太子的阴谋,宝常以为他醉了酒不省人事,便企图陷害。
心中想得很明白,却未料到,宝常在他入殿之后,随手丢进一支燃着的迷香。
江誉歧轻轻地尝试着去打开门,却怎么都打不开,最后只好作罢。
他撑着醉意,摸黑坐到了椅子上,又伸手向四处探了探,却发现四周全被毯子裹着,还有温暖的被褥。
在他还在思索之时,身后突然有了动静,他立即跳起,却踩到了一旁的什么东西,一下便栽倒。
在他落地的那一刻,却又发现软软的,全是被褥。
黑幕中突然现出一位女子,她轻柔地坐到了他的身边,并缓缓扶他坐上来。
江誉歧这才发现自己坐的不是椅子,而是寻到了一张床榻。
他不论怎样想看清眼前的女子,都无济于事,只能看到她大致的轮廓,轻衫蔽体更显瘦弱,发髻未绾甚至掩住了脸,却能想象得到她的容。
他愣了许久,看见她偷偷调节情绪,悄悄拭去泪水。
原来太子与太子妃不和是真的,宝常刻意喊一声“太子回宫”肯定有目的。
眼看着面前人似乎没察觉出什么异样,江誉歧尝试靠近,“我……待你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