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誉歧一手撑着伞,一手护着秦骄急匆匆地掠过飘雪的一切地方,他安心地将秦骄送进殿门,自己却停在了门槛处。
秦骄始整个身子都被一件厚厚的斗篷遮住,加上她始终低垂着脑袋,没有任何人能看清她的神色。
许灼只知道江誉歧去西城门,是为了送送手下败将,没想到他竟领着秦骄返回。
江誉歧不假思索地后退半步,关上殿门之后,才安心喘着粗气,清扫着肩上的雪,还不敢放出声地冲着许灼寒暄道,“这天真冷啊。”
“殿下为何领着那丫头前来。”
许灼冷不丁来的一句疑问,让江誉歧陷入了沉思,他就定在原处,很久很久都不知该怎么顺着自己的心思回答。
望着漫天的白色,吸入那侵袭五脏六腑的寒冷,江誉歧不自觉地又撑起了伞。
许灼下意识抓住了江誉歧的胳膊,“殿下要走?”
江誉歧原地一愣,望着宫门之外,他恨不得立即离开,“这儿不欢迎我,在这儿碍什么眼啊……”
“江誉歧。”
耳后一声久违的话音,突然直入江誉歧的心脏,他下意识回头,门框里只立着秦观月一人,他那深邃的眼眸顿时被洞穿了所有。
江誉歧立即又转过身去,背对着秦观月,没有任何底气,“若无要紧事,秦骄就留在明瑟宫用午膳吧,你们姐妹,好好相聚。秦府那边……我会遣人去告知一声的。”
秦骄红肿着眼眶,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来到江誉歧面前,还特地对着他行了礼,才默默地离开,仿佛一夜之间便长大了一般。
秦观月在等,等着江誉歧转身,可一直等到秦骄的背影彻底消失,始终没有结果。
她又试探地问道,“你知道我不想见到你的,还来做什么?”
许灼听到了秦观月的话,明显是在给台阶下,他也配合地跟着秦骄退到明瑟宫之外,只留下江誉歧和秦观月两人。
江誉歧就以一个姿势背对着秦观月,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重又转过头,艰难地憋出来一句,“可我…想见你。”
秦观月还是站在门边,在听到江誉歧的话之后,她仍面无表情,但冒出眼眶的泪,骗不了任何人。
江誉歧见状,缓缓地收起了手中的伞,朝秦观月走去,但越贴近视线里的那个人,他的步伐却越急促,愧疚感愈演愈烈。
相拥在一起时,秦观月险些被撞飞出去,但江誉歧结实的臂膀牢牢地困着她,她已无处可逃。
江誉歧久久不肯放手,进门后,他擅自挪动着身子,用脚勾着门角,轻轻一踢便把门合上。
闭上门之后,秦观月立即热泪盈眶,甚至有些生气,用手捶着江誉歧的肩背。
“对不起…对不起……”
许久许久,秦观月才真正收拾好情绪,她拉着江誉歧坐到了桌边,抽抽搭搭地说道,“我要听你的实话。”
江誉歧不愿与面前人平等地坐着,于是半蹲在了秦观月的面前,一手悄悄稳固着她坐的凳子,还一手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好,你想听什么?”
微弱的阳光透进窗户,正好照在他们两人的脸庞,秦观月捧着江誉歧的脸颊,突然没了声,像这样只静静地盯着面前人的眼眸,不知是多久以前了。
相望许久,她才忍不住开了口,“父亲和纪渊……为何得以脱罪?”
江誉歧听了秦观月的疑问,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也终究是他,先闪开了目光,“父皇仁德,宽恕了他们的罪行。”
秦观月不信,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我要听你的实话。”
江誉歧有些忸怩不安,又望向秦观月的两眸,“你不是说,他们都是你所珍惜的人吗,我怎能……”
“许灼都告诉我了……为什么还瞒我?”
江誉歧顿时一愣,他并不知道许灼究竟和秦观月说了什么,只能凭心回答道,“过这么久了,我想我在你心中……至少不会沦落得一个十恶不赦,我已不求你能回心转意,只希望尽力能让你过得快乐。”
秦观月微微皱起了眉,她根本不认可江誉歧的说法,不自觉地晃了晃头,“我一点儿也不快乐。”
江誉歧深深叹了口气,低下头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他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这时门被外面的人推开。
唤玉端着简易的饭食窜了进来,江誉歧站起身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眼巴巴地望着一碟又一碟的饭菜被摆到桌上,他又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一直等到唤玉退到房门外,秦观月继续拽着江誉歧的衣袖,说道,“我怨你,是因为你总依着自己的想法处理事情,而你却认为我是无理取闹。”
江誉歧一听,立即摇头否认,“我从来不觉得你无理取闹。”
“不,你有。”秦观月顿了顿气息,“你是我的丈夫,除了你,我没有任何依靠。从前的我从未想过,会因为你去争风吃醋,而到后来,我想要你给我更多,比任何人都多,我才会心安。”
江誉歧伸手打开饭碗的瓷盖,热腾腾的粥立即呈现在他的眼前,紧凑地用饭勺装了些到碗里,又盖上了瓷盖,最后挪到秦观月的面前,“是我一时冲动,往后绝不会再有了。”
秦观月接过暖热的一碗粥,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江誉歧,“我懂得你的无可奈何,我只求一件事,不要诓骗我,那么难吗?”
江誉歧从饭盒中小心翼翼地拿出汤匙,又耐心地递给秦观月,“我……只是怕失去你。”
秦观月勉强饮了几口热粥,不经意间想起了方才和秦骄的对话,她试探地问江誉歧道,“铖王启程了吗?”
“秦骄都告诉你了?”江誉歧不急不缓地夹了一叶菜到秦观月的碗中,“五弟去了齐州,没个三五年,回不来的。”
………………
“长姐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
“我很难过,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我不想江誉珩走……”
“铖王犯了错,这是去受罚的。”
“那有什么法子,让我随他一起去的吗……”
………………
回忆着和秦骄的对话,秦观月突然心头一紧,“三五年?”
江誉歧对秦观月指了指碗中,平静地笑着,“先不要管这些,多吃点儿,待我空出时间领你好好出去透透气。”
“铖王启程了吗?若没有,我想去看一看。”
江誉歧望着秦观月的两眸,立即无奈地妥协了,他高声朝外唤道,“许灼,安排一下,去西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