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城,后山湖边。
一名女子坐在平静的湖水里,她穿着一身碎花长裙,舀起清澈的水,洒落在自己身上。
若是有他人在此,定然会被女子的面容吸引。
三千青丝散落在肩上,莲藕般的手臂沾染着些许水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的肌肤洁白如雪,搭配着曼妙的身材,宛如一幅绝美的画。
而在这湖的旁边,有一位少年。哪怕身后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他也当作没有瞧见,一次次握紧拳头,砸在面前一颗粗壮的大树上。
轰!轰!轰!
大树被拳头砸得剧烈摇晃,无数树叶索索作响,树干更是被砸出坑来,少年的拳头已经砸红,他咬牙忍着痛,一次次发动攻击。
“还不够……我的力量还不够……”
“一百拳砸断这棵树,若是办不到,就做两千个俯卧撑!”
他睁大着眼,疯狂地击打着大树,而那大树终于承受不住多次的攻击,伴随着一声脆响,朝着旁边倒去。
少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放松,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而身后那美貌女子忽然开口:“来扶我。”
“好咧。”
他憨厚地笑了笑,连忙跑到女子的身边,小心翼翼地扶起她,宛如对待一件珍宝,掏出毛巾帮她擦拭头发。
“姐姐……”少年的语气里满是温柔,“这河水冰凉得厉害,你可别感冒了。明天我不在家,要去参加城内的魂武者精选,到时候你生病了没人照顾可怎么办?”
美貌女子轻笑道:“不会,这炎炎夏日反而快让我中暑,正好凉快一下。”
少年温柔地把女子背起来,让女子依靠在他的背上。
温热的后背让女子俏脸一红,她轻声道:“洛尘……我的弟弟长大了,等你明天过了魂武者精选,我可要跟着你享福了。”
“我说过,会守护你一辈子。”
洛尘背着女子,健步如飞地行走在山路上,若是遇到险恶的道路,他只需轻轻一跃,就能跳跃过去。
“就是这座山……”他心里暗道,“从明天起,我们再也不会来这座山。”
背上的这位姐姐,并不是他的亲姐姐,而是大他五岁的邻居洛雪。
他与洛雪的父母都是游手好闲的懒人,终日在外偷窃为生,对两个孩子也是饱一顿饿一顿。
在洛尘七岁那年,他们的父母不长眼偷到了林家大少林萧的身上,被林大少的家丁当街打死。也是从那以后,洛尘完全靠洛雪抚养。
为了让他吃饱识字,十二岁的洛雪到处帮人洗衣服,换来零钱让他去读书。用功读书的洛尘也很清楚,姐姐在外边受了多少欺负。
从小到大,不知多少富贵人家看上了洛雪,来家中跟她求亲。可一瞧见她那双满是老茧的手,人们都会摇头叹息而去。
明明有着美若天仙的样貌与身材,却累出了一对苍老的手。
为了抚养洛尘,洛雪几乎付出了一切。
五年前,这座大泽山里出了清灵草,那是一种可以壮体的药材,若是寻常人吃了,可以增强体质,通过修炼达到魂武者的标准。为了让洛尘摆脱这底层的人生,洛雪在深夜里一个人进山采药,结果从悬崖上落下,摔坏了脊椎,却还是抱着清灵草回到家中。
可就是那天之后,一觉醒来的洛雪再也没有办法站起来。
“若不是因为我,姐姐早就可以嫁给富贵人家,全城里也找不出比她更美的女人。”
“哪怕瘫痪之后,姐姐也要爬着出门行乞养活我,她无论如何也不让我工作,要我安心修行。”
“明天,就是我证明自己的日子!她养了我九年,我要还她一世的荣华富贵!”
洛尘背着洛雪一路回到了家。虽说是家,其实也只是个挡不住风的破房屋。
他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又去热了早晨的剩饭剩菜,端到洛雪身边。
“姐姐……”他喂着洛雪吃饭,轻声道,“明天起,我再也不会让你吃剩菜。我都想好了,若是我成功了,就去加入守城卫,只要能成为守城卫,那就能获得免费的住房和食宿,每个月还能领不少津贴。”
洛雪呢喃道:“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若是去做守城卫,就要一辈子守在大泽城,直至死去。”
洛尘摇了摇头:“我不在乎。”
“你不想看看这个大世界吗?”
“看你就够了,我的世界……就是你。”
洛雪心中一暖,却还是有些难过。
她不想自己耽搁了洛尘,这些年来,洛尘每天都沉醉在修炼之中。别人一天修炼三个时辰,他一天要修炼八个时辰。
无数次的受伤,铸造了他现在的非凡。在大泽城内,同龄人已经没有人是他的对手。哪怕是许多富贵家族的子弟,也心甘情愿地叫他一声尘哥。
明日的魂武者精选,他定然能优胜。
一个拥有大好希望的人,却说要去做守城军,这让洛雪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当初……若是没从悬崖上摔下来就好了。
洛尘喂洛雪吃完了饭,自己又匆匆忙忙吃上几口,就躺着歇息了。
明天一早就要举行魂武者精选,他必须保存好自己的体力。
正当洛尘躺上来时,外边忽然响起了砰砰敲门声。洛尘跳下床打开了门,只见一名魁梧男子站在门口。
他居高临下地看了洛尘一眼,说起话来瓮声瓮气:“你是洛尘?”
洛尘警惕地后退半步:“你是谁?”
壮汉却是让开了位置:“我们少爷要见你。”
他的背后,出现了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年,看着与洛尘一般大小。
这少年长相英俊,身高挺拔,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着,有些胆怯地对洛尘叫道:“尘哥。”
洛尘见到此人,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少年正是林萧,当年他和洛雪的父母,就是因为偷窃林萧身上的财物被活活打死。
“林大少突然光临寒舍,所谓何事?”洛尘冷声道。
“尘哥,当年你们的父母因我而死,我是来道歉的……”林萧小声道,“我与你同岁,那年你父母想偷我身上的玉佩,被家丁发现后毒打致死。可我当年只有七岁,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
洛尘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
七岁,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据说当年林萧直接吓得哇哇大哭,他和洛雪父母的死是不该怪到林萧身上。
真要怪,也是怪那位家丁出手残忍。
林萧见洛尘不说话,他继续小声道:“明天的魂武者选拔,城主会满足优胜者一个愿望,我担心尘哥对当年的事不满,特来道歉。”
洛尘冷声道:“我不在意。”
“啊?你父母的死……你不在意?”
洛尘转头看了洛雪一眼:“我的家人只有姐姐,父母与我无关。”
洛尘真心不喜欢自己的父母,他们行窃、赌博、酗酒,这些洛尘都不在乎,但他们甚至偶尔还会做去外地偷人家孩子的勾当,将那些无辜的孩子打断手脚,赶到街上行乞。
而且,他们拿到钱就去潇洒度日花个精光,完全不顾自己和洛雪在家饿了半个月,那半个月里,要不是有洛雪去挖野菜,洛尘早被饿死。
在洛尘懂事后,就连他自己也觉得父母死有余辜。
壮汉听见洛尘的话,他沉声道:“生而养之,断头可报;生而不养,断指可报。你若心有愧疚,伸出手来,我愿砍断你一根手指,让你的内心不惭愧。”
洛尘冰冷道:“我不愚孝。”
壮汉听见这话,叹了口气:“世日风下,竟有人这样对自己父母……”
“大虫,别说了……”林萧打断了壮汉的话,随后取下了自己的一块玉佩递给洛尘,“尘哥,这就是你父母当年想偷的玉佩,寻常人家一年的收入是五百魂币,这玉佩卖了估计能值五十万魂币,当作是我的歉意。”
洛尘皱眉道:“你想赔偿我?”
“是。”
洛尘想了想,说道:“那你就将玉佩卖了,收留城内所有与我们几乎同龄的残疾乞丐,让你林家好好照顾他们的余生。你们说得对,那毕竟是我父母,他们死也还不清的血债,我现在替他们还。今天起,我欠你五十万,等我做了魂武者再分期还你。”
林萧沉默几秒,最后点头道:“好,谢谢尘哥,明早见。”
“明早见。”
洛尘送走了林萧,他关上门,跪在洛雪的身边,轻声道:“姐姐,准备歇息吧,我先帮你按按。”
他小心又温柔地将手放在洛雪的双腿上,按摩着她的双腿。
洛雪呢喃道:“父母的血债不该让你还。”
“那些苦命的人总要有个交代,既然没有人会去承担,就让我去承担。这些都是你我父母犯下的罪,我们逃不掉。唔……有感觉吗?”
洛雪摇摇头:“应该是没用,都按五年了。”
“等我做了魂武者,花钱请最好的医师来,让他治好你的腿。”
“嗯,我等着。”
洛尘不厌其烦地帮洛雪按摩着双腿,心中暗道:“父母死了十年,以前林家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才主动来认错,这世道果然强者为王。魂武者精选,我必须拿到第一名,让城主请来最好的医师,治好姐姐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