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塵并不惧怕死亡,或者说,并不惧怕“死亡本身”,因为那只不过是生命体停止了运作而已。
但是很明显的,他不想死,因为即使“死亡”没有什么,它带来的副产物却足以令所有人闻之色变。
死去,代表着和这个世界永别,和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再也不见,想看的漫画,想玩的游戏,喜欢的人,讨厌的作业,每天都会升起落下的太阳和月亮,总是见缝插针出现在任何地方的广告,可爱的猫猫狗狗,见鬼的体能训练……
一切的一切,都会埋葬在黑暗中,它们不是死亡,而是死亡带来的,所有人都无法避免的副产品。
零塵讨厌这样。
…………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不知道,也无所谓吧。
因为这里只不过是人生无数驻足点其中的一个,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前往下一处。
如此反复。
…………
零塵在黑暗中清醒过来。
他有些迷糊,然后看到了眼前的人。
那是一个老人,胡子头发花白一片,长长的,非常符合那种“神仙老爷爷”的形象。
“哟,醒了。”
神仙老爷爷很熟似的打招呼。
“嗯。”
零塵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然后就听到那个神仙老爷爷说。
“我叫梦天枢,和你类似,也是原初八神之一。”
“嗯。”
“虽然这么说,但是我出现的时候比较晚了,算是卡着能被称为‘原初’的最后时限出现的吧。”
“嗯。”
“我代表的神权是秩序,一切的秩序。”
“嗯。”
“嗯……你别老是嗯嗯嗯的啊!这让老夫很没成就感的!”
好吧,这也是个怪人……或者叫怪神?
零塵不在乎,他在想自己是谁,这是哪,自己要去干什么。
他茫然的抬头,空洞的暗银色眸子倒映出了老神仙的身影。
一瞬间梦天枢感到了莫大的……空虚和无力,很难想象一个……人,对,如果零塵还能算是人的话,一个人到底要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和这样的表情。
是痛苦吗?
不,不是,因为痛苦根本不值一提。
是迷茫吗?
不,也不是,“祂”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很明确,尽管那并不是“他”的目标……但,总归他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
那是悲伤吗?
或许会有一些吧,但是事到如今,还在悲伤些什么呢?还在为谁而悲伤呢?为自己?这难道不是自己的责任吗?为那些无知的人?可无知难道不是一种幸福吗?那是,为谁呢?
身为一切的秩序,梦天枢说不出话来,在祂那已经被规划好一切条条框框的世界中,发生在可以称为“父兄”轮回神身上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因为一切都在遵循着秩序运转。
……可是祂没有想过,这被遵循着的秩序,到底是谁的、什么秩序。
因此在面对零塵经历了数不清的轮回之后露出的表情和眼神,身为秩序的祂无话可说,只是感觉一阵难以言喻的难受。
为了挣脱这种感觉,梦天枢解答了零塵正在迷惑的问题。
“你叫零塵,是轮回神……的神选,大概,这里是一个独立的空间……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因为我们所在的地方其实没有空间这个概念,但是你这么理解就好,这里是所有世界之外的小黑屋,然后——”
他拉了个长音,伸手抚着自己的白胡子,在见到零塵疑惑的歪头之后接着说道:“你要去帮我完成任务。”
零塵:“???”
…………
三世圣都
创世圣堂
洛灵咳出一大口血,那个逝影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尽管只是杀死了她的一具化身……不,连化身都算不上的一具身体,但是却能隔着无数世界对本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这下子,不会一直到零塵回来之前都要一直疗伤了吧……】
洛灵无奈的想到,但是说不定也挺好,毕竟,如果零塵回到这里一定会从头修炼,而自己如果不刻意等他的话怕是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修为,所以还是等等他比较好?
不过倒也不用很刻意的等待,变强之后作为零塵的护道人和他一同旅行也不错,还能享受到被零塵抱大腿的感觉,这就是所说的女大三千位列仙班?可两人的年龄……还真就没办法计算。
“就是不知道小塵喜欢修仙还是练武还是玩魔法……”
洛灵嘟囔。
毕竟,三世圣都可不止一种修炼体系,这一点倒是和艾尔兰特挺像的。
…………
零塵在一片森林中醒来,他有些迷惘,这里是哪里?我又是谁……?
啊,对了,之前好像……有一个人,不,他自称是神?
他,祂让我干什么?
完成任务……?
什么任务?
我是谁?
我在哪?
我要干什么?
零塵发出了来自灵魂的三连问。
但是没有人替他解答。
所有的记忆都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模模糊糊的,似乎伸手就能捉住,但事实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触及。
只记得自己的名字,还有那个老神仙说过的一些话。
站在这个森林中,零塵有些无措,他环顾四周,猛然僵住了身体。
就在他身后,是一头巨大的猛虎,正目光幽幽的盯着他。
真奇怪,明明,记忆都不清晰,零塵却知道这种生物叫老虎,而自己又是在森林中。
接下来,有关老虎的许多知识从脑海中慢慢涌出,就像潺潺的清泉,并不使大脑胀痛,反而有一种轻微的舒畅感,似乎是原本缺失的东西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零塵明白了,这种老虎虽然和自己知道的有些不同,但是他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盯住老虎的眼睛,零塵裂开嘴笑了,他大步上前,一脚就踢了出去。
“砰!”
零塵倒飞出去,狠狠的摔到了一棵大树上,喷出了大口的鲜血。
这……这不对啊,不,这没错……
等等,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要去和老虎打架?
零塵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喷洒的血液,他更迷惘了,自己好像……脑子有点问题?
但是现在不是……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零塵努力的想要起身,但是老虎那一爪子实在太狠了,让他直接受到了重伤。现在想动都动不了,而且视线开始越来越模糊,整个人都有点发晕,意识也逐渐昏沉……
眼前变成黑暗看到的最后一幕,是老虎的血盆大口。
…………
梦天枢看着零塵和猛虎的互动,口中啧啧称奇,他实在是没见过见到老虎就抬脚踹的猛人,这要是放在什么超人身上也就算了,但是零塵现在可是一点特殊能力也没有的,离开了艾尔兰特,世界对于他的加持就消失了,也就是说,他现在除了被洛灵喂出来的比正常人稍微强一点的身体素质之外根本没有半点战斗力。
结果,这样的零塵想要踹老虎……
梦天枢想想都快仰天大笑了。
“你这家伙,小塵的记忆怎么又被封印住了?而且他才刚醒吧?一点适应的时间都不给他就把他扔到那里去,实在是太恶劣了。”
朽在梦天枢身边,和他一同看着零塵的影像,忍不住抱怨。
“嘎嘎嘎,没事没事,零塵的记忆没出问题,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用来给他适应自己的,毕竟那么多次的人生,想要完全消化只靠天赋可不行,在这里让他慢慢吸收那些知识就好了,等差不多了我会把他拉出来的。”
梦天枢一点也不在意的说道,看来零塵倒霉他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朽扶额,祂说道:“你有把握就好,要是零塵出了什么问题可别怪我们没有提醒你,洛灵生气起来可不好玩。”
因为时间神和空间神联系紧密,祂们所作的事情大多数时候同时代表了两个神。
“嘎咳、咳咳,咳嗯,我有分寸,放心吧。”
梦天枢一听洛灵顿时就不笑了,他理了理因为大笑而颤开的眉毛胡子和头发,又恢复了一副世外高人老神仙的模样。
“零塵的记忆只是暂时被我封印了而已,通过不同的见闻,他记忆中的各种知识会逐渐的被他消化吸收,让他在这个世界中多磨炼磨炼,我们就可以把他正式投放到那些指定世界中去了。”
梦天枢继续说道。
投影状态的朽点点头,表示同意。
忽然,祂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既然是通过见闻来回忆知识,那他对洛灵和我们的记忆怎么办?”
“呃,”梦天枢一愣,“这,可能突然就被什么场景触动了,然后就回忆起来了?”
“……”朽无言,“你真把这些记忆给锁上了?”
“锁、锁了呀。”
“你厉害,要是他一直没想起来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去安抚洛灵吧。”
“……没关系,我相信我这样做一定也在轮回的考虑之中……话说你看不到他的未来吗?还来问我干什么啊?看一眼看一眼。”
梦天枢撺掇朽去看零塵的未来,那表情要多贱就有多贱。
“嗯,我看到了,看到你被生气的洛灵砍成三段!”朽面无表情,用机器人一样的声音说道。
“噫!我、我不信!我不信啊!!!”
神灵的哀嚎回荡在这里,但是对远在三世圣都疗伤的洛灵和正面临被猛虎吃掉危机的零塵来说没有任何影响。